冬日的田野被寒意笼罩,土壤微微泛着湿气,秸秆和残留的稻穗散落在地,裸露的田垄显得有些荒凉。
墨衍身着橙色的缺胯四?袍,立在田间,低头查看几株稻苗的叶尖。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农夫们耳中。
“这些稻苗还未过冬,寒霜重,需要搭竹架盖上稻草,留些缝隙让阳光进来。日头强的日子揭开,冷夜再遮好。”
他说完,站直身子,扫了一眼四周的田地,似乎在衡量农夫们是否真的明白。
农夫们站在一旁,偶尔交换眼神,频频点头。
一个年长的农夫小声道:“多谢先生指点,今年的冬收若保住,来年必有好景。”
墨衍微微点头,表情平和,没有多言。
此时,远处的山道上,一名黑衣侍从站定,沉默地注视着墨衍的背影,等待他的注意。
过了一会儿,墨衍终于转身看去,侍从便立即靠近几步,低声道:“先生,东邻朝堂已有动荡,国主对重臣心生疑虑,局势混乱如您所料。”
身后的农夫们继续在田间忙碌,谁也没有想到,这个教他们种稻过冬的“隐士”,正操控着数国的命运。
墨衍眼神一动,却并未立刻回答。
只是安静地看了侍从一眼,片刻后,他淡淡道:“静观其变,不急于插手。让他们自已乱下去,待局势失控再去拨动。”
侍从低头称是,又稍稍抬眼看了看先生。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敬畏,又隐隐有些不解。
他本以为墨衍会立刻施压,而先生却选择再等待,似乎决心要让局势更为动荡,才肯现身干预。
墨衍并未多说,目光重新投向面前的稻田,神色平静,仿佛这些纷争与他无关。
他对身边的农夫们简单道别后,朝不远处的小屋走去。侍从默默地跟在身后,不敢再出声。
墨衍步入小屋的阴影中,阳光止步于屋檐前,他的身影缓缓消失在黑暗里。
身后的侍从低声汇报道:“先生,蓬莱法阵已然开启,百名天命之子陆续入局。另外,安慈寺那名灵火的拥有者,这几年行迹诡异,几乎遍访各地,不知是否已掌握蓬莱的踪迹。您看,是否需要增派人手跟进她的动向?”
墨衍的目光微微一顿,隐在阴影中的双眼亮得令人无法忽视。
他眨了眨眼,随后低声道:“不要让她接近蓬莱。散布封锁的消息,干扰所有关于蓬莱踪迹的消息。她若四处探查,不妨给她一些入世的机会,设些凡尘的因果,留住她在俗世,最好让她暂时无法脱身。”
他的目光落在棋盘上,捻起一枚黑子,手指微微用力,将棋子夹紧。
“看来又有新的棋子出现了。”面上绽开一抹微笑,神色却没有一丝情绪波动。
忽然,他的手腕微动,黑子从指尖飞出,划出一道笔直的轨迹,落在棋盘一角,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一块石子落入湖中。
他转身,看向侍从,声音平淡:“找到此人,送他入局。不管用什么手段。”
侍从应声,随即低头领命,步伐稳重地退下。
墨衍的目光收回,手指轻轻敲击棋盒,似在思索,手指一松,落下一子白棋。
棋局未完,他已转身离去。
……
寒风卷过山道,天边没有月亮,夜色黑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井。谨晗一行抵达月隐村口,马车缓缓停下,随行的护卫和车夫迅速下马/车,谨慎地打量四周。
脚下的碎石发出细碎的声响,村中一片死寂,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吠,随即又归于沉默,像被什么力量强行压下。
一位灰衣老人悄然出现在路旁,脸色苍白,眼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惶恐。
见他们的马车行近,急匆匆迎上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
“几位客官,夜路难行,不如在村里歇息一晚吧。”老人谄媚地招呼,语气热络。
谨晗探出头,扫视四周,四周的木屋低矮破旧,仿佛在夜色里缩成了一团。
屋舍内几盏昏暗的灯火透出微弱的光,像是困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
微微皱眉,转头低声对车内众人道:“这里……怕是不太对劲。”
观南在旁略一沉思,缓声安抚道:“一路急行,马儿和车夫辛苦,不如就此停歇一晚。大家聚在一起,我坐禅守夜,也可安心些。”
“只是……于姑娘家名声有碍,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江瑜芯摇头,唇角带着一丝自嘲的笑意:“我那位好姑母费尽心思毁了我,到头来成了我无所顾忌的护身符。”
她目光一转,语气轻松,“母亲特意挑选的这些人个个身手了得,歇一歇无妨。”
谨晗见她神色自若,耸耸肩摊手:“我一介医者,本就无此顾虑。既如此,便依观南的安排,聚在一起也多几分安全。”
说罢,谨晗率先下了马车。南栀见状,转身轻手扶着江瑜芯,青桔则扶着观南,众人依次落地。而护卫和车夫也各自忙着安顿车辆和行装。
老人见众人安顿妥当,便在前方领路,引着他们踏入村道。砚书推着观南的轮椅,稳稳地跟在身后,警觉地扫视着四周。
牛大、二狗子两名车夫留下看守马车。
冷风夹杂着潮湿的土腥气,从周围吹来,隐约传来几声夜鸟凄厉的啼叫,又迅速归于死寂,四周一片诡异的静谧。
来到一间简陋的屋舍前,老人停下脚步,神色迟疑,似是有些难言之隐。他压低声音说道:“几位客官,这里可供歇脚。只是……夜里无论听见什么动静,都切莫开门。”
江瑜芯微微一皱眉,冷冷扫了老人一眼,压低声音对谨晗道:“既是歇脚,何须多言?此地似乎并不简单。”
老人耳朵倒是好使,闻言,脸色微变,连连摆手,眼神闪躲:“客官多虑了,村里静得很,闭门歇息最为安全。”
谨晗紧紧盯着老人:“村中竟会随时备屋?”
老人干笑一声,神色中透着几分不自然,避开谨晗的目光,低声道:“小村地处偏僻,偶有客人路过,歇脚也不算稀奇……村中人家安静和善,这处屋舍是特意为旅人建造的。再说,夜里冷得很,几位客官还是莫要在外停留。”他话语谦卑,语气中带着刻意的恭敬,然而目光却不时向村内的黑暗处匆匆瞥去,似乎在掩饰着什么,眉宇间的慌乱一闪而过。
他不等多问,行了个礼,便匆匆转身,步伐急促地消失在夜色中,仿佛身后有什么不祥之物在追赶他。
谨晗目送老人的背影消失,手指暗中一动,悄然放出“真心蚊”尾随其后。
眸光闪烁,回头看向众人,轻声道:“这村确实不对劲。夜里还请大家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