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舟停在断雁崖上,青书遥遥望去,在这万丈绝壁之旁,稍显宽阔之处,竟有几间小屋!
她惊诧地看向周思危。只见他笑道:“我初次踏足过雁岭寻栖龙木之时,便料到以后恐要常来。且这地方山明水秀,物产丰饶;只因地势险峻,罕有人至;对于需要静养之人来说,不失为风水宝地。因此聘请了一班工匠,来此建了这些屋子。后续数次采药之际,顺便过来监工和指点。此地便是我们今后的居所了。”
花致清看了他一眼,说道:“让周兄如此费心,实在过意不去。”
听得他如此说,周思危心情大悦,谦逊了几句,便迫不及待地引领二人参观他一手设计并督促建造的居所。所需建材并那些工匠,均是他一趟趟来回挑选运送上来,花费了无数的心力。
宛如从天而降的几间小屋,让青书兴趣盎然。它们静静地坐落在绿树掩映之中,与大自然和谐共处,给人一种世外桃源的感觉。
从外观来看,墙体由当地的石头和竹子搭建而成,既坚固又环保,与周围的生态环境完美融合。 在小屋的周边,有几块平整的土地,青书认出了几样在竹息山曾见过的药草幼苗。
附近的溪流潺潺,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使得这片山谷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沿着小径往前走,一间间小屋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依次展现眼前,依山傍水,好似人间仙境。
走近仔细观察,这些小屋的设计独具匠心,每一间都拥有开头优美的屋顶和精致的木质结构。檐角下挂着的风铃,随风摇曳,发出悦耳的铃声,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故事。
这些小屋的功能各异,除三四间住所外,还有茶室,书房,练功房,炼丹房,厨房等等。
青书待要推门而入,门外银光一闪,随即风铃声转急,似在报警一般。周设笑道:“这些房屋布设有简单的护阵,待我们三人将灵息输入作为印记,下次风铃便不会示警了。”
青书走进属于自已的小套间,室内布局精致,除了睡眠之处,还隔出了专门的盥洗室和小书房。屋内的摆设和装饰,也无一不精巧,令她欣喜不已。
经过一天的旅途劳顿,青书整理完毕后,便洗漱休息。
清晨梦醒,漫步小径,你会发现这片土地的神奇魅力。春日里,满山遍野的迎春花、虞美人、紫罗兰等争奇斗艳,美景如画;夏日来临,郁郁葱葱的绿树遮天蔽日,溪水潺潺,带来清凉慰藉;金秋时节,层林尽染,落叶纷飞,大自然的色彩斑斓在这一刻得以完美展现;而冬季到来,白雪皑皑,银装素裹,静谧之美尽收眼底。
转眼间,青书已在这里度过了一年。
乘鸾二四九七年冰月,周思危正闭关进阶元婴四层。花致清在研究一种有益于他身体恢复的新丹药,多日未出炼丹房。
他已无需赴竹息山复诊了。
周思危将自已对花致清身体状况的探查情况,以自已的理解应该对解药方子进行的调整,和用药份量酌情增减一一记录了下来。在去复诊之际,再和与安平的见解进行比对,发现英雄所见略同。经一番研讨后,二人便决定解毒后续事宜由周思危负责。
与安平也已做好准备,要闭关修炼,冲击出窍境界。
这一天,又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飘落,仿佛是天使撒下的洁白花瓣,为这个世界披上了一层薄薄的纱裙。
青书遥望青山之巅的积雪,熠熠生辉,晶莹剔透。遂欣喜若狂地佩戴日常所用朝雨剑,独自迈向山林。
她前世自幼生活在南方,下雪极少,偶尔下一次,还未铺满地面就化了。去年落雪之时,她央求周思危他们带她去山里玩过。
今年雪景依旧,他们二人各有事务,难以成行,于是她决定独自前往。
此刻,山间林畔,静谧的氛围弥漫,令人陶醉。松树顶着厚重的雪冠,傲立林间。微风拂过,松针上的雪花飘散,宛如精灵起舞。
雪地上的足迹见证了昨晚野生动物的活跃。时有几片树叶随溪流荡漾,给这寂静的山林注入一丝生机。
雪后的山林,让人流连忘返。
花致清炼丹间歇,察觉青书不在断雁崖,想到她不会御剑,按理来说短时间内走不出自已的神识感知范围。
果然,不久后就扫视到她在后山一条山沟边,周思危选做居所之处颇为安全,没有妖兽,寻常猛兽也不在附近出落。想来她不会有什么危险,他放下心来,接着炼丹。
青书正行进间,忽然遥遥地看到一棵树上闪烁着一点红。这个时节的过雁岭,如此颜色实属罕见。青书不禁被它吸引,渐行渐近。
待她越过一道山梁,又爬上半山腰,原是果树上挂着颗颗红彤彤的果实,色泽诱人。青书不识其名,却觉与周思危曾赠予的灵果颇为相似。
奔波半日,口渴难耐,青书匆匆出门,未及携带饮水。于是将果实摘下,用干净的帕子擦拭一番,滋味鲜美地品尝起来。
品味之间,心想:如此美味,定要与花致清和周叔叔共享。在树上寻觅良久,再摘两颗,便悠然离去。
还未到住所的时候,青书觉得肚子里有一股暖流在流淌,那股热度愈发升高,叫人难以承受,遂解开唇脂色的披风,搭在臂弯。
及至回到自已的小屋,全身热流涌动,她又褪去银红色的夹袄。思索片刻,想到是这果子有什么特殊功效吗?心中带着疑虑,她取出蒲团开始打坐。当行过一个周天,感觉犹如置身于巨大的烤炉之中,于是她又卸下浅云小马甲与厚实的夹裙。
接着打坐第二个周天,强忍着行完周天,汗水早已如瀑布般涌流,湿润了整个身体。她又脱掉了月白上衣与长裤,此刻身上只剩贴身小衣了。
赶紧又将披风围着,去门边放入一块灵石,开了禁制。虽然周叔叔他们来之时均会先敲门询问,但身上穿得太清凉,她没安全感。
随后,她又快速地将披风取下,悬挂在一旁的置物架上。她察觉到自已状态异常,却不知如何应对。周思危正在闭关修炼,花致清也在专心研制新丹,都不宜打扰。
或许炙热之后便会好转,青书如此安慰自已。然而,犹豫的片刻已让她错过了求救的良机。
接下来,她发现自已不仅热得喘不过气,力气也在逐渐消散。第三个周天打坐结束后,她再也无法坚持。手脚无力地爬到床上躺下。
躺了不多时,觉得有些凉。还是穿得太少了,毕竟是冬呢,她想。于是挣扎着爬起,却觉得地面是倾斜的,且上下左右晃动不止。
从床边到置物架,几步路的距离,她几次差点摔倒,费力取下上衣与长裤,又步履蹒跚地回到床边穿上。
穿戴完毕,她觉得躺下后舒服了许多。但没过多久,又开始觉得冷,她只好拉过被子盖上,这才感觉没那么冷了。
迷迷糊糊要睡着之际,寒冷又将她唤醒,只得又一次“翻山越岭”地下床,踉踉跄跄来到衣橱边,拖出另一床备用的被子,回来盖在原来的被子上面。
盖了两层被子后,好像暂时不冷了。但没过多久,浑浑沌沌之际,她感觉自已冷得厉害,全身发抖,冻得好像连思想都凝固了。
故技重施,她又加了一床毯子在原来的两床被子上面,依然没过多久又开始感觉冷。。
就在她觉得自已冷得全身僵硬,意识模糊之时,身体竟然开始回暖。掀了一层被子,过后又一层,再然后最后一层被子也掀了。她依然感觉热浪滚滚,像一股股热流在空气中激荡,连自已鼻孔呼出来的气体都是烫的。
就在她感觉自已要热得熔化了之际,身体再次缓缓转冷,她又一次次地加被子。到后来再也没有被子可加,青书发觉这寒冷可穿透肌肤,冻结骨髓。
此时花致清又收了一炉丹,已是中午。他再次探寻青书,未发现她的身影,却见她住所的门禁开着。她平时白日极少开禁制,除非在打坐修炼。
此刻的她,本应该在厨房准备吃食,为何却在屋内修炼?难道弄了点干粮应付午餐后,就投身修炼了?回头得提醒她,下次别再如此,花致清想。
青书就在如此冷热交替的感觉中煎熬,循环不息。因流汗太多,她口渴得厉害,又全身无力,不想下床。是以一直强忍着,直到她感到喉咙里面似起了火一般,再也忍不下去,只得再次下床去弄水喝。
这次大地抖得更厉害,简直手脚并用,才到达放水壶的长案边,颤抖着手倒了点水,才喝了一口,杯子便滑落在地,摔得粉碎。再拿一个杯子倒水,水壶却似长在桌上了一般,再也提不起来。
罢了,她想。只能跌跌撞撞、举步维艰地回去躺下。不多时,累极的青书在冰火两重天中睡去。睡梦中她惊扰不断,心境难安。
花致清结束炼丹出来,已是夕阳西下,能看出她门上风铃时不时闪烁微光,似乎在说着,请勿打扰。她实在是用功至极,花致清感叹。
于是花致清忍着疼痛打坐,是的,他现在已经不再服用止痛汤药了。
一来,毒素去除大半,现如今打坐并没有刚开始那般剧痛难忍;二来,通过疼痛他能更清楚的感知和抵御毒素。
花致清打坐结束,已是月上中天。他不放心的再次试探,风铃上依然有灵力波动。难道修炼结束后直接洗漱睡了?
回想今天的情形,她午饭没吃,晚饭时间也未露面,此事颇为异常。
青书自从进入炼气二层后,修炼从未偷懒。但她自觉打坐无数个日日夜夜,一点动静也无,连进阶之前那种似要冲突瓶颈的感觉都没有。因些时而表现出着急,而周思危和自已都告诉她,她的修炼进度一切正常,切记不可急进,短时间内更不可再以丹药进阶。
也许是不让她以丹药进阶的缘故,她花在修炼上的时间更多了,更加勤奋,以至寻借口不吃饭,而以辟谷丹代替,以节约时间用于修炼。
周思危发现后,断了她的辟谷丹供应。并严肃告诫她:“辟谷丹只能在外作为应急之用,如此年纪不好好进食,恐伤了身体根基,要不得。”
自从上次被周思危严肃告诫并没收辟谷丹以来,她再未如此行事。还是前去查看一番比较妥帖。
在门口触发了门禁,风铃此起彼伏,急促示警,却始终未见其回应。
花致清破禁而入,却见她头上满是汗水,额发缕缕贴在侧脸,脸颊通红,似乎已陷入沉睡。如此寒冷的天气,床上被子毯子堆得跟小山一样,她却只着单衣,并未盖被子。
环顾四周,衣物散乱,四处都是。案边地上还有摔碎的杯子。
花致清心里一紧,赶紧上前,拉一床被子给她盖好。然后拿过她的手腕,感觉烫得吓人,细心地把脉。
脉象紊乱,似乎她的体内有一股暴虐的能量在冲击着。然而自已的灵力带有毒性,无法为她细查。
心里推测可能是修炼出了岔子,于是喂了一枚护脉丹,以灵力催化。又施个清洁术,为她清理了汗渍。
收拾了房间后,出门查看周思危是否出关。
不一会儿,花致清快步过来青书房间,再次把脉。这次她的手又极凉,且脉象平与常人无异。但看她眉头紧皱,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并不似身体已经好转的样子。
踌躇了一会儿,花致清见小姑娘绪波动剧烈,并不仅仅是噩梦所致,似乎神魂不稳。
于是他小心地以神识探入其识海,按理说若有其他神识入侵,其中神魂本应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她却未有察觉。
花致清本想仅在识海边缘稍作查看,因一直未寻到识海主人,只得逐步深入。直至窥见其识海全貌,竟是一片繁花绽放的草地,绿草如茵,充满生机与欢愉的气息。
绕行草地一圈,他惊讶地发现,草地边缘有一间宁静的小屋。乍一看合理,细看之下,每一处细节都不对劲。屋子虽小,其格局造型却无一不是宫殿制式,且看着眼熟,仔细打量之下,竟然与自已住了十六年的那座偏殿如出一辙。
阿简的识海有她曾经居所的影子本不奇怪,奇怪的是,这宫殿的气场与草地不合。用心感受:一处是安然退居一隅,只求一时安稳;另一处却是积极进取,大有开疆拓土之势。这两个场有融合的迹象,却并不彻底。
打量多时,花致清终于找到了这识海的主人,一团模糊的光影,茫茫然蹲在小型宫殿门口。五官不甚清晰,但他确信此人不是阿简。
“阿简?”他还是试图喊了一声。
小姑娘懵懵迷茫,似乎好一会儿才明白,花致清的呼唤代表的含义。她喃喃道:“我也在找阿简,阿简不见了……”
“那你是谁?”花致清问道。
“我是花青书。”那团人影回答。
花致清愣了一瞬,心道:竟也姓花。又问道:“你何故至此?”
“我不知道,我死了,又活了,然后就在这里了。”人影依然嘟囔着,“我活着,阿简呢,阿简活着吗?”
并非夺舍而来,花致清想。但对于她究竟如何进入这具身体,着实令人费解。至于阿简,现在想来,也许在落水的时候,就无生还可能。
周不言那招,虽然不是主要针对她,即便只是波及,也足以危及她的命。更何况等战斗结束,到发现阿简不见,再到找回来,所费时间也不短。
当时听周思危叙述,还以为是那白玉镯子保她一命。现在看来,要么是镯子感应到阿简时,这副身体已经易主;要么是镯子助她进入这副身体的。
他对于华焜的东西都有些排斥,所以那镯子他并未查看,亦未向周思危询问其具体品级。
不管事实真相如何,逝者已矣,当务之急是先稳住眼前的情况。
于是他温声说道:“阿简不在这儿了。你先回去可好?”
“回去?”那光影轻声呢喃。
“对,回去吧,你会好起来的。”花致清劝道。
“会好的,好,回去……”那团身影小声嘀咕着,声音之小几不可闻。
花致清引导她回到那片草地,看她似乎舒服了些,自已再小心翼翼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