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郁枫唇角带笑,嗓调悠缓地重复了她的回答,声音冷的刺骨。
小瓷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从他口中听到这两个字。
喜欢。
代表崇拜与爱。
和他整个人完全不搭,他没有心,他不会喜欢上谁。
小瓷有点想笑,她在不合适的时间,看到了眼前男人身上的局限性。
“订婚宴……我不会去的。”
这是严格意义上,她第一次拒绝他。
小瓷万绪千头,还是没想明白,他带她去订婚宴的目的。
但不管怎样,她都要拒绝掉。
“理由。”
拒绝地越快恰能证明她越在意。
郁枫眼波深暗,流转在她为难的脸上,闲散里又刻着几分凶戾。
理由还不明显?小瓷不是很想说,但他又逼她。
“他们看到我,会不高兴……”
“装什么。”
觉得她在浪费时间,郁枫凝起冷冽的眸光,语气疏寒地打断道:“你管别人高不高兴?”
他从来不管,是他不用管,但孟沅浠不一样,她只是个养女,要是让权贵不高兴了,那遭殃的就是孟家,孟家不好,她也好不了。
孟沅浠那性子,要不是被人灌了酒,怎么会出格到跑去和彭陆南表白。
“不要说些废话,没人陪你在这里演戏。”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除了他,没人觉得她在演。小瓷拢神,脑袋里像有道电流划过,某些事突然就这么串联起来了。
她恍然间懂了,为什么在他面前,一味地忍让,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他还是喜欢故意找她事。
因为他心里早就给孟沅浠定了样子——
心机深城府重的孟家养女,在被孟家赶出去后还不老实,妄想用卑鄙龌龊的三流手段套牢彭家独子,品行不行,为人不端,实在是没资格替郁老夫人抄经,和郁家沾上边。
不需要细想,彭陆南郁枫多年好友,孟沅浠那样做,毋庸置疑会惹得郁枫不快。她之前,总把他对她的狠决,往老宅出了叛徒的那件事情上靠,疏忽漏掉了这一层原因。
可她为什么会疏忽。
因为郁枫……
察觉到不对,小瓷飞快冷静下来,找到了事情矛盾的地方——
既然郁枫因为老宅失窃而猜忌她,因为彭陆南而厌恶她,那她,为什么到现在还好好地待在老宅里,正常上班下班,佣人们对她恭恭敬敬,没有一点怠慢。
是找不到别的抄经人吗?还是说,他没惩罚够,想让她再跪个几次。
小瓷觉得都不是。
他没那么有耐心,一次不够,惩罚两次。
“我没想和彭陆南表白,那天同学聚会,我被人下了药,醒来就在他房间里。”
一句废话都没有,小瓷全盘托出,平底炸雷,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最离谱的事实。
她才不要背负骂名,有机会澄清为什么不澄清。
长眸幽幽透出暗色,郁枫挑起眼尾,睨着她认真没任何攻击力的小脸,嘲讽道:“你不会觉得我会信你吧。”
她的目的不是让他相信,而是让他知道。
小瓷摇头,抿淡舒平了唇线:“没人信我。”
三年同窗同学都不信她,他一个陌生人,凭什么,怎么会。
“大家都认为是我勾引他。”
“难道不是?”
软柿子突然硬起来,是件稀罕事,郁枫饶有兴致,比平常多了几分耐心。
“不是。”
小瓷清晰地否认。
孟沅浠不会。
“你忘了你刚刚回答我什么了。”
郁枫表情极度危险,轻易点出了她的不诚实:“你说的,喜欢。”
以孟沅浠的视角,打开她的暗恋故事,她的喜欢,极致安静,没有打扰到任何人。
是那些人,自作主张,怂恿、推波、陷害。
被迫对上目光,小瓷压抑不下心跳速度,她故作镇定,声音清澈地回应道:“喜欢,就一定要得到吗?”
窗外阳光正盛,透进中庭,折射到二楼护栏处,形成点点金色的绚丽光斑。
郁枫唇角寡淡扯起,吝啬给予她认同。
“不想得到的喜欢,那是喜欢?”
……
他的局限,成为了她解释的阻碍。
小瓷讶异自已居然会赞同他说的话。
为了不露馅,她赶忙收回神思,自圆其说道:“我的喜欢,可以不得到。”
郁枫听后,喉间溢出轻嗤,脖颈微微后仰,满目写着“无可救药”。
见他态度戏嘲,冷寂无声,小瓷天真地以为他就要放过她了。
拄拐的胳膊发麻,膝盖上的纱布透出血色,她站不住,轻轻靠向了身旁的护栏。
“订婚宴,我真的不去……”
被连续拒绝两次,郁枫凌厉的双眸带出了强势的侵略性:“你必须去。”
他说的绝对,全然不管她的意愿,替她做下决定。
自作主张的人真的很讨人厌,小瓷不喜欢,但她不可能第三次拒绝,上赶着找死。
“聚会那天去的人,订婚宴应该也都会去。”
她不想吃亏,任由人欺负,明知道有危险还去,那真的是愚蠢,无可救药。在治安良好的酒店里尚且不能自保,订婚宴上鱼龙混杂,被人害了,同样的事再发生一次,也不是没有可能。
她不属于那个圈子,那个圈子也不容下她。
碰上只会是她受伤。
小瓷软着声嗓,破罐子破摔:“我不想惹麻烦。”
如果,他还坚持让她去,那她就去。
但这惹来的麻烦,一半孟家承担,一半郁家承担,不关她什么事。
被她胆小怕事的怯懦样子磨光了耐心,郁枫周身蕴起晦涩不明的冰冷气息,声音低沉道:“你是当我死了?”
“……”
她没说。
但差不多这个意思。
“还轮不着他们在我眼皮子底下动你。”
小瓷眼底闪过惊色,她没想过,郁枫会承诺在外面保她。
虽然她进了郁家,在外面是郁家的人,但实际能获得多少尊重,还是得看在别人眼里,她这个孟家养女在郁家到底有多受重视。
最有力的证据证明,莫过于郁枫的袒护。
他把话讲到这份上,她不可能再去拒绝。
小瓷噤声闭嘴,态度是暂时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