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窥见他的本性,悬在后方的剑斩到了她面前,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宛若锁链,遏住了她的喉咙。
小瓷怔怔地看向郁枫,凌乱中带着警惕。
“我拿到钱了。”
这是场你情我愿的交易,他们之间已经钱货两清,她没想过要去翻账。
更准确地说,是目前没有。
她仇人太多,他暂时还排不上号。
“你很缺钱?”
郁枫傲慢开口,完全没有尊重。
从不指望他能共情,孟沅浠被赶出孟家,三千一个月的工资,除了交房租,还要还唐敏芳抚养费,这样拮据的生活,可以把人拉入深渊,永远都站不起来。
“缺。”
她声音柔和地承认。
小瓷很清楚,同样情况下,孟沅浠的回答一定会是“不缺。”
她向来宁静致远,恬淡寡欲。
这就是她和她的区别。
所以,她能活下去,她不能。
闻言,郁枫唇角恣肆勾起,一双狭长黑眸浸烁无情的暗芒。
“看来以后这种好事,我要多找找你,这样你才能多挣点钱。”
她不要这钱,他会放弃找她麻烦吗,小瓷心里冷笑。
静了一会,她没说话。
没想好说什么。
她的态度一直都不是上赶着找虐,无论是精神霸凌,还是肉体折磨,她都受不了。她只是喜欢钱,一点也不喜欢被他虐。
但如果,怎样反抗都逃不掉被他欺凌的命运,那她不介意收下他的脏钱。
“不是说缺钱,我连诚意都看不到,你是真的缺钱吗。”
语气轻浮,眼神轻蔑,郁枫将看客高高在上的傲慢姿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对上他阴鸷的双眼,小瓷喉咙发紧,她低头,缓缓跪了下去。
“怎么那么像我之前养的一条狗,它惹我不高兴,被我惩罚的时候,也是这副表情。”
郁枫离她很近,说话咬字清楚,邪恶低迷的声嗓一入耳,让人遍体生寒,心神惧震。
他说他不高兴。
而且还是她惹的。
小瓷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原来他在生气。
……
在院子里跪了三个小时,小瓷得到了三百万。
她膝盖肿的不能看了,模糊的血肉和裤子粘在一起,上药时需要剪开。
“少爷……不让喊家庭医生,孟小姐,你稍微忍一下。”
是费洛背她回来的,不然靠自已,连后门都走不到。
小瓷一双漂亮的眼睛,满是痛后的空洞,她没什么力气地出声道:“走吧,不然连累你一起受罚。”
“没事。”
女孩膝盖上的伤很吓人,不及时处理可能会留疤,费洛打开医药箱,熟练地给自已的手消毒。
一个手骨折的,要帮另一个腿受伤的清创抹药,荒诞的像是小品里的逗梗,充满讽刺。
“你把药放这,等会我自已弄。”
小瓷避开他的触碰,态度坚决地拒绝道。
见女孩因为乱动,牵扯到伤口,疼的满头是汗,费洛刹时停下,指尖细颤后,收回了自已的手。
一直敞开的房门关上了。
没缓多久,小瓷睁开眼,强撑起身子,开始为自已处理伤口。
她将裤子从大腿处剪开,然后咬牙脱下底下那一半。同样的痛苦,她承受了两遍。
破溃处残留的织物,小瓷用双氧水冲,冲不干净,没办法,她只能拿起镊子一点点夹。
刺骨的疼痛让她面色苍白,双手发抖,呼吸也跟着薄弱了起来。
简单消完毒,小瓷躺在沙发上,颤抖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打了急救电话。
郁枫不让她找家庭医生,但没说她不可以去医院包扎。
救护车进不来,去安保亭那么长的路,还得靠她自已走。
小瓷推开门,手扒在门框上细细喘气。
抬起头,一副轮椅推至她跟前。
费洛没走,他叫来两个女佣,交代她们:“你们送孟小姐到门口。”
这次小瓷没有拒绝,接受了他的好意。
到医院,医生的包扎明显专业许多,但还是疼,她为了不出声,将下唇咬出一道泛白的印子。
“好了,最疼的一步已经过了,接下来都没那么疼了。”
医生一直在给她鼓励。
“我会留疤吗?”
小瓷表情微苦地问道。
她很爱惜这副身体,她不想留疤,这个位置,夏天穿裙子会露出来。
医生理解她的担心,劝慰道:“坚持涂药就不会,伤口不深,给你开的都是好药。”
小瓷听后放心不少,“谢谢医生,我会好好涂药的。”
佣人没跟过来,她自已拿药,坐轮椅很不方便,折腾半天才把不同窗口的药全部领齐。
想到回去后,不能用轮椅代步,小瓷眉心微拧。
那人心思那么重,绝对会认为她在嘲笑他,讽刺他。
不想给自已找事,所以只能多想想法子避开。
药房一副拐杖三百八,小瓷一起拉了发票,准备回去让费洛报销,她不可能为她的伤出一分钱,哪怕郁枫已经给了她三百万。
回到老宅,天色暗沉,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小瓷午饭没吃,却一点也不觉得饿,草草吃完回到房间,她提前解下纱布,贴上防水贴,为等会洗澡做准备。
医生说五天内,伤口不能碰水,理论上这几天,最好不要洗澡。
但她在郁家待久了,每天最爱最享受的事,就是洗澡。
一天不洗浑身难受。
这洗的不是澡,是晦气。
不能不洗。
措施做的周全,洗完伤口没沾上水,小瓷擦干头发,点了熏香,伏在梨花桌前,开始今天的工作。
抄经郁家没规定字体,一般是小楷,当然隶书、篆书、行书这些也行。
受了这么大的罪,小瓷怎么可能忍得下,她找了草书的字帖,在看不懂的鬼画符里,加了她的脏话——
“郁枫你个大王八。”
写完,她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
你觉得你很厉害吗,大王八。
……
女孩的笑,出现在这死寂空荡的书房里,极其突兀。
费洛低着头,脸上没有表情。
少爷对他是仁慈的,和孟小姐相比,他不用跪,只需要站到少爷消气。
至于少爷什么时候消气。
他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