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6.11 索姆河——
忒修斯看着奥利弗的尸体被人被人抬上担架,接着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场,很快就有人过来清理血迹,或者说地上剩余的人体组织。老兵们有时候有着很难解释的刻板印象,他们看着那些新兵,觉得他们就是行走的死亡预兆,一看就活不过三个月。
至于新兵死亡的原因,更是数不胜数。
忒修斯听过好几个版本的,最疯狂的是八月交战的时候,一个新兵在战场上发了疯。他大笑着砍死了对面的德国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地雷区。结局自然是男孩被炸的粉碎。
感觉有点像是奥利弗这个版本。忒修斯在看到尸体的时候,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个故事,现在他咬着烟坐在战壕里,盯着面前的土坑,想到的是那抹浅棕色的头发。
他不清楚事情是哪里出了差错,他从来不信死亡预兆这种事,更何况还是麻瓜说出来的,但是奥利弗的确死了。他已经联系上指挥部,对面答应会派人检查再做定论,但谁都知道这个有着浅棕色眼睛,快乐安静的男孩是死于自杀。
——1916.10——
那是个朦胧灰暗的黎明,对面德军还没有炮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忒修斯很容易就认出那个低着脑袋,正拿着一支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的男孩是谁。
“长官。”听见有人接近,那个瘦弱的年轻人抬头,准备起身。
“不用起来了。”忒修斯挥挥手,试图让自已的声音别太严厉,“你叫什么名字,新人。”
“伊恩,伊恩·奥利弗,长官。”年轻人看起来有些不安地说。
“你在干什么?”忒修斯的声音比自已想象地要严厉些,他注意到那个男孩刚刚捏着一只短短的铅笔在一张被水泡过,破破烂烂的纸上画着什么。
年轻人几乎是诚惶诚恐地把纸递了过去:“是在画附近的鸟儿,长官。”索姆河周边似乎很久没有鸟类经过了,忒修斯自已都忘了上一次听到鸟叫声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察觉这个理由有些牵强,年轻人又补上了一句:“我没有因此忽略自已的职责。”他看起来似乎随时为自已手中的这张纸据理力争。
忒修斯接过那张纸,上面是一只圆滚滚的,羽毛蓬松的知更鸟。“那要由我来决定。”忒修斯说,他看到画的那一瞬间突然想起自已家里的弟弟。纽特小时候就喜欢在家涂画着那些神奇动物,他的墙上画满了火灰蛇和鹰头马身有翼兽,角落里还有几只嗅嗅。
“你很喜欢鸟?”忒修斯问。
男孩眼睛里的忐忑一扫而空,他紧绷的身体一瞬间放松下来:“是的长官,知更鸟总喜欢单独筑巢,每次到了冬天,都会开始南迁,我想这几天它们才会成群结队地出现……”他突然意识到自已说了什么,“长官,我……”
忒修斯扬了扬眉,努力压下嘴角的微笑,把纸片还给那个男孩:“把头盔带上,弹片可不长眼睛。”
但一个多月后,等到忒修斯再问那个男孩时。奥利弗只是看着面前的火光,他把自已的画纸全烧尽了。
他目光疲惫,但在看到忒修斯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个微笑:“长官。”
忒修斯问男孩为什么烧了自已的画作,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告诉男孩自已其实一直都很喜欢对方的画作——就像他一直很高兴看到纽特为自已的兴趣着迷努力一样。
“不,我已经不需要他们了。”奥利弗郑重其事地说道。
又过了几个星期,忒修斯看着战壕里的看着一个模糊的人形丢了自已手里的步枪,头也不回地走进炮火中。其实他距离那个模糊的人形很近,于是忒修斯迅速在爆炸中拉住了男孩的一根手臂——
——但也只是一根手臂了。
“幸运的孩子。”一个之前和忒修斯谈过死亡预兆的老兵说,“他只是被炸的四分五裂了而已,脑袋还算完整。”
——1916.8 戈德里克山谷——
所有人围在保罗身边,那个中学校长起身同保罗握手说:“你从前线回来?咱们的士气振奋吗?好样的,好样的,对吧?”
保罗也寒暄作答,毕竟回来了,人人都高兴。
校长开怀而笑:“我能理解!但你们得狠狠地教训那些德国佬!会抽烟了吧,来,抽一支,伙计,给我们的前线战士来一杯啤酒。”
保罗在心中责备自已不该抽那支雪茄,但还得跟他们敷衍几句才能走,而且他们实在有些过分热情了,让他难以推却。
虽然这样,他还是气恼地猛吸着烟,眼前升起一柱烟雾。保罗一口气喝干了那杯啤酒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但很快又满上第二杯。
村民们一定感觉到从军人那里得到太多东西了。接着便议论谋划着以后的战略方向。
校长发表了非常坚定的观点,至少应拥有整个德国的、奥地利煤矿区,和他们在海外的大块殖民地。他还很充分地分析了自已的依据,并迫使反对者同意他的话。他又自信地指出应把法国的某一处当成突破口,只要把那种传统的阵地战稍作挪动,赶走那些混蛋,和平很快便将实现。
保罗对他解释,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可能再突破了。一方面敌人的后备部队太多,另一方面战争有其自身的不可预测性。
校长狂妄地否定了保罗的话,并指责他不太懂这些事。“你的话只不过是局部情况,”他说,“它会影响大局。你是不会明白这些的。你只是在以偏概全罢了。不过你为国尽忠,舍生忘死是应获得不列颠帝国勋章这样的最高荣誉的。”
他补充了一下呼吸,捋了一下胡子说:“应该挥旗席卷,直逼柏林。”
保罗感到惊诧,这些他都是怎么想到的。第三杯啤酒也已不由自主地入肚了。他又叫伙计上了一杯。
保罗告辞了。他又往这个残疾人的口袋里塞了几支雪茄,友好地轻轻拍拍他。等到男孩走远,他感慨道:“可怜的孩子!他是因为自已不能再上阵杀敌感到难过呢!”
保罗没听到校长的这句话,但是他心里已经恨透了,麻木了,以至于内心千疮百孔。他看着手中的皮带,突然觉得自家的房梁也不见得有多高,“或许我还可以试试。”男人喃喃自语。
可保罗放弃了,因为当他系扣子的时候,母亲就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他。
贾斯汀夫人的手里端着给自已儿子削好的苹果。
——1916.7——
“欢迎一脚踩进战争泥潭。”保罗微笑地对着眼前的记者说,他的声音疲惫,但又是带着几分恶意的,对着这些到现在还没受到污染的、还算是纯洁的男人说。
他恶劣地想,这个人知道所谓的战争是个什么玩意吗?他要加入战场,哈!又是蠢货!他在心里大声地嘟囔着,以至于嘴巴也跟着说道:“你没有家人,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吗?那就给我离这种地方远远的。该死的,报纸上没说吗?对的,他们不会说这种事。”
忒修斯拍了拍他的肩,实际上刚刚就是他从炮火中把保罗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你对自已的救命恩人说话可不算是友好。”
“我这才是救你,愚蠢的好心人。”保罗龇牙咧嘴地说,他的手臂在刚刚被面前的男人给硬生生掰正回来,以至于现在看谁都不顺眼。
保罗走的时候看着已经穿上军装,成为军官的忒修斯叹了口气:“活下去吧,长官,尽可能的活下去吧,别让战争摧毁你的灵魂。”
——1917.6——
亨利·波特告诉忒修斯,魔法部让他先以记者的身份去“他们可爱的邻居”那里好好打探情报。
“我们的部长是位好好先生,以为只需要把脑袋埋在衣服里面,就可以假装魔法界不存在了。战事紧急法也不过是让我们这边的麻瓜白白送死,已经有不少人揪出混在英国军队的德国巫师了,他们那边可没这个规定。”亨利冷漠地说着。
所以这才是麻瓜联络部的人愿意顶着魔法部部长的压力,伪造忒修斯的身份,然后把他送到战场的原因。
毕竟已方麻瓜死的多了,对英国巫师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然威森加摩的人哪有那么好对付?让我大摇大摆地走上战场,甚至还没收了我的魔杖。”忒修斯苦笑着说,只是他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抖,“我想对面的可没我们这么高风亮节,似乎除了英国,别国的魔法部可是天天在报纸上赞叹埃弗蒙德呢。”
“我可就是威森加摩的一员。”亨利眨了眨眼睛说,他的嘴角带上一抹笑,“再说了,我们的确需要知道麻瓜世界的近期动向。”
不过哪怕是亲近麻瓜的亨利·波特恐怕都低估了自已邻居的杀人才能就是了,当然了,也可以说是巫师对自已的魔法总有过分的期待。
理论上一分钟六百发子弹,简单便利,甚至不需要瞄准,对比起来阿瓦达简直是又耗时又费力,还要分裂巫师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