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梦，醒来时黎深难得的还在睡。
难得醒来的时候没有被他圈进怀里，虽然知道他最近很忙，可他很少睡得这么沉。
就像……很多很多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似的。
看着他安静地蜷缩在身旁，我突然觉得有些难受，眼睛酸涩地眨了眨，就像下一刻就要涌出泪来。
结婚这么久了，我一直都以为自已很了解他，可事实上或许那真的只是我以为。
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抚上了他的脸。
被触碰到人，睫毛轻轻颤了颤，然后很是缓慢地睁开了眼。
被他安静地注视了很久，他似乎又做梦了。
却难得的平静。
熟悉的拥抱并没有如常那般来临。
他似乎并不知道自已已经醒了，而是就那么安静地看着我，好像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黎深？”
晨起的声音多了一丝慵懒的哑，我向着他凑近了一些。
而他后知后觉的眼睛眨了眨。
“……早。”
清晨的空气多少带了丝凉意，平时大猫睡醒的时候会抱着我懒洋洋地撒娇。
可是他今天这样，就好像与我不是很熟悉。
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明明一切都没有不对劲，不管是皮肤的触感，还是他身上的那些伤痕与烙印。
但我依旧踌躇着开了口。
“你不是他……”
因为，两个人实在太过不同了。
轻微放大的眸子和眸光里被拆穿后的释然。
他似乎比我以为的，还要沉得住气。
“我也是黎深。”
头一次，他与我说话时，没有了前缀般的沉默。
只是他这个回答，多少带了些不易察觉的赌气。
“是因为我吗？”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能让一向沉稳冷静的黎深交出自已的身体。
唯一的可能性，大概就是我昨天突然过度共鸣吧？
“嗯。”
他没有否认，我突然觉得他可能并没有骗我。
或许，他确实也是黎深。
只不过，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黎深。
可为什么他没有从一开始就说明呢？反而是从昨天到现在，都在伪装另一个自已？
随着我收回的手，他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
他依旧是那个沉默心细，却也足够隐忍的黎深。
也许是被拆穿了身份，所以他也不再去学习另一个自已。
其实他与黎深的目光是有很大区别的。
虽然很多人都不懂黎深，可我一直都是站在离他最近位置的那个人。
即便他不说话，我也可以从他的眼中读懂很多情绪和想法。
黎深的目光是温柔缱绻的，看向我时，带着绵绵不绝的情谊。
其实能被他喜欢，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因为他足够专注也非常专一。
只要被他所爱，就能收获来自他心底最纯粹也最深厚的感情。
而眼前的这个人，他似乎并不习惯与人相处。
“你们……”
我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关系。
他依旧安静，甚至看起来，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怎么移动过。
这样的沉稳与定力，倒是与黎深做手术的时候有些相似。
“你是想问，我们什么时候能换回去吧？”
好吧，我承认自已是个意思，但真听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却觉得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他见我没有否认，明显有些难受，可也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
我轻轻叹了口气，从他的胳膊上起来。
眼见着我坐起了身子，黎深盯着自已的手臂，并没有跟着起身。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如果你也是黎深的话，我想你留在这里大概也有自已的原因。”
只是，对眼前这个黎深，我实在没办法把他当成那个总是宠得我像孩子一样的人。
“我去准备早餐，你可以再睡一会儿，你看起来……很疲惫。”
留下这句话后，我离开了房间。
而黎深一直看着我的背影，沉默以对。
直到我的身影拐出房门后，他才坐了起来。
视线落回了自已的胳膊上。
“……”
他以为我会要求他换回另一个自已，可……我却让他先休息。
黎深不在，我总不能还等着人家起来做饭。
所以便以主人的身份招待另一个他自已。
家里有很多他提前准备好的半成品，取出了黎深熬到软烂的粥，放进锅里慢慢加热。
香气很快冒了出来，家里小菜也有不少。
基本上，他只要在家里，就会花很多时间来为我调理身体。
而到自已的时候，多少就有些敷衍凑合。
所以就轮到我来监督他。
虽然芯子换了，可身体还是他的。
最近这么忙碌，大概率又没有好好吃饭。
早餐吃点好消化的粥，应该不错的。
我以为他还会再睡一会儿的，毕竟保持一个姿势不动也挺累的。
他大概率是为了迁就我吧？
其实在他承认后，所有莫名的行为都合理了。
不过我却没有像他那么拘谨的反应。
也许，因为我看的是黎深的身体，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我熟悉的家里。
当食物的香气弥漫在客厅里，黎深已经穿戴整齐地下楼来了。
罕见的一身黑，却莫名地符合他周身的气质。
以前没在一起时，黎深也喜欢穿黑色，只是没有这么……
怎么说呢，就是纯粹的黑，没有一点杂色，好像下一瞬，就会融入黎明前的黑暗里。
而我们在一起后，黎深的衣服很多都是我挑的，而他……几乎是我选什么就穿什么，也没多挑剔。
不知不觉间我的喜好似乎已经融入了他的生活里。
其实，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这个小插曲，我大概还没意识到，我们两个人已经如此地融入到了对方的生命里。
将餐具摆在他面前，他轻声道谢。
别说，过分客气这一点，黎深好像已经被我扳过来了。
“既然你也是黎深，那在自已家里，没必要这样。反正这些也是另一个你做的，你大可以理直气壮一点。”
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对面的人有些意外，却跟着点了点头。
嗯……看起来好乖啊。
忽然有一种，家猫变成了过分懂事的野猫那种既视感。
少了些自在随意，多了些令人心疼的分寸。
真好奇，这个黎深他究竟来自哪里，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性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