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您就跟贵卿服个软认个错,这都跪一天了,昨日还下了雨,您身子受不住啊。”
清月轩主殿外,六皇女沈乐背脊挺的笔直,不理会旁边人的劝告,就这么对着紧闭的大门风雨不动的跪着。
她的眼中是可孚从未见过的坚决。
可浮作为润贵卿身边的大内侍,当初来昭国和亲时就跟着的,沈乐自然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既为皇女,父亲又颇为受宠,自小便是金尊玉贵的养着,如今跪了整整一天还淋了雨,里头不松口,外面也犟着,她看在眼里心疼又为难。
从前沈乐再顽皮,润贵卿也不过是罚她禁足,说是禁足也只是不允许出殿门而已,也不知这次为何罚的这么重。
其中原由她们这些下人也不好多加揣测,只知道昨日润贵卿遣散尽下人与六皇女在殿内大吵了一架,还摔了不少名贵器具。
周围洒扫的宫人都将心悬在肚子里,背对着沈乐畏畏缩缩地干活,生怕触了主子的霉头。
倒是稍远处的角落里,同住在清月轩的方少卿正要去请晨安,都是一个院子出门总是要路过的,想看不见沈乐都难。
“哟,这是犯了什么事?昨日就瞧她跪在这儿,今天居然还在,尹纪不是一向疼这个宝贝闺女的么?”方少卿侧耳过去找自已的内侍聊八卦,尹纪是润贵卿的闺名。
“奴只听说是四皇女选礼那日,六殿下偷溜出去送了个礼,回来便被润贵卿责罚了。”
“送礼?这老四和老六素日里关系还算不错,怎的送个礼就被罚了?”
“这……奴就不知道了。”
见她实在不知,方少卿有些失望:“算了算了,先去请安吧,等回来你再去打听打听。”
“是。”
方少卿是上批选秀入宫的,祖上三代都从商,他在女帝跟前算不上得宠也算不上透明,自知以他的身份和能力难以混个高位,在宫里还算本分,无儿无女有钱有身份的,除了出不去这宫墙,过的还算随性。
正当要迈出大门,一道声音叫住了他:“方少卿留步。”
方少卿回头,来人是润贵卿身边的二等仆侍可里。
倒是稀罕,平日里润贵卿端的是个孤傲的架子,不怎么与人亲近,即便二人同处一个屋檐下也不大能说上话,他身边的人也大多与他一个德行,今天居然能主动过来找他?
方少卿有些好奇,顿了步子问话:“何事?”
“我家殿下身子不适,今天怕是无法去请安,劳烦少卿替我家殿下带个假。”
方少卿疑惑地往后探几眼,这儿的宫人可不少,随意差遣一个去告假都可以,怎么还轮上自已了?
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可里赔着笑拿出了一屉点心:“这是肇约国皇室特供的点心,您尝尝?”
方少卿从不缺银子,他既求人自然也不会用银子去辱人。
肇约国于七年前被临启国吞并,除了润贵卿这个远嫁他国和亲的,其余皇室怕是早被屠戮尽了,这肇约皇室特供的点心怕是全天下就润贵卿这儿有了。
方少卿有些动摇,警惕地在脑子里滚了一遍利弊。
六皇女无法继承大统,自已也无宠无嗣的没什么竞争力,润贵卿害自已似乎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左右是带句话的事,也不麻烦。
“这档子小事原是招呼一声便好,贵卿真是客气了。”
话是这么说,还是用眼神示意一旁的仆侍将东西收下了。
可里见人收了东西,脸上笑意更甚:“那便多谢少卿了。”
方少卿礼貌点点头,就往撷芳殿走去。
见人走远可里也回去复命,路过沈乐时暗叹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可孚出去搬救兵。
可孚心下了然,待可里进了内殿将门关好象征性地再劝沈乐几句,就跑出去了。
虽然现在后宫里头是江贵君当家,但这父女不对付的事也不好宣扬,以免有坏心的人从中作梗。
陛下的心大半都给了江山,能分出多少给这些男人?江贵君也就罢了有家室有女儿的,这润贵卿又是凭的什么?说难听点,不过一个亡国奴罢了。
他的女儿继承不了大统,不代表其他人的不行啊,陛下还在盛年,即便如今已有几个成年的皇女,皇太女不还是没定?
像润贵卿这种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后宫里看不惯的人也多。
自君后崩逝,宫里大小事务便由江贵君全权代劳,每日晨定也就改去了撷芳殿。
方少卿到的不早也不晚,里面比他位份高的也只有郑君和温贵卿。
这两位都是没有封号的,可见受宠程度一般,但也不是他一个无宠的商贾之子能开罪的,恭敬地向二人行了礼又与平级的互相点个头便算是打招呼了。
郑君是陛下府邸的老人,这个位置算是熬资历上来的,流过两次产伤了身子,想生育也难,年岁长起来女帝也不爱去他那,这辈子已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了。
温贵卿是已故慧君的庶弟,论入宫时间比方少卿还要晚些,但温氏世代功勋,陛下逐鹿天下还要仰仗她们,为彰显仁德便在慧君逝去后将他连跳几级封了贵卿。
若是慧君在天有灵,也不知道棺材板能不能压得住。
……
接下来又陆续来了七八位,身份尊贵的也就一位生了两位皇子以及养着七皇女的贤君了。
人差不多到齐了,江贵君才悠悠然入了主位。
自打成协理六宫,江景的着装是越发奢华贵气了,那满头金钗珠翠,随意变卖一个都够一家子平民生活一辈子。
当然,这些大多都是女帝赏赐的,剩下一些也是江家送来的,每一项都白纸黑字的过了明账,没人能从这些地方抓到什么把柄。
君侍们都纷纷站起来行礼,只有贤君淡定地坐在位上颔首。
论品阶他只比江贵君低一级,膝下还养着三个孩子,谁敢说他的不是?
江贵君也只是在心中冷哼,面上还是落落大方的招呼着:“都起来吧。”
众人纷纷谢恩入座,只有方许商还在外面。
“贵君殿下,润贵卿今日身子不适,让臣侍向您告个假。”
这话一出,除了祝鸣离飘了个眼神过来,其余人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毕竟这种住一个殿里互相代假的事并不罕见,就像温贵卿与安少卿,这二人也同住一个殿关系胜似亲兄弟一般,有人身子不好或是有什么事情,互相告个假也是常有的事。
亦或是曾经的慧君与祝常侍,慧君为人友善,也曾在祝常侍待产时帮其代假。
江贵君故作担忧,一脸关切地询问方少卿:“润贵卿怎的突然就病了,可有叫太医看看?”
方少卿有些汗颜,这他哪知道啊,人家只是叫他带个话来而已,但是又不能不回话:“臣侍也是今晨才得知贵卿病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