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弥留之际,我听到有人打开了牢房的门,脸颊上传来一阵温热,紧接着就是我的手被箍住,被迫从伤口处卸下。
叽叽喳喳的声音,可惜我听不清,就像头上带了一个橡皮胶一样,隔绝了话语,只能听见声音。
那温热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声音好像大了一些,但我依旧听不清,也不想醒。
紧接着就是我的嘴巴被撬开,好像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小药丸,但只在我的嘴里留了一刻,又滚出来了。
接连两次,都是这样。
最后不知道那个人用了什么方法,我终于吞下了那颗药丸。
我费劲睁开眼睛,撞进那双浅棕色的眼眸。
像是在沙漠,因阳光的照耀沙砾闪闪发光,看到我睁开眼的一瞬,那人松了口气。
“天子……?”
“我先给你处理伤口。”
嬴政垂眸看了我一眼肩膀处的伤口,皮肤和衣服已经皱巴在了一起,他掀眸望了我一眼,便开始替我脱衣服。
待香肩半露,看到我肩膀头的上一个血窟窿后,他的手一顿,随后停下了动作,想要把自已的衣襟往下拽。
我已经没有了什么力气,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是一个待宰的羔羊。
嬴政将自已的右肩膀露出,又跪在我对面,斜了斜身子,只留给我一个侧脸。
“要是疼的话,你就咬我。”
他留下这一句话,便不再看向我。
其实人在不清醒的时候,并没有多少意识,此刻我的脑子全被痛苦占据着,丝毫没有觉得嬴政那样说对不对,反正他说疼就咬住,我就照做了。
等到我的伤口处理好了之后,他的肩膀头也有了一圈清晰的牙齿印。
嬴政松了一口气后,睨了一眼自已肩膀上的牙齿印,拢了拢衣服,又将我哄睡后,才起身离开。
得知李眠没有呼吸后,李信就直接冲出房间,跑进武营场去拿长枪,嬴政并没有追在李信身后,而是站在牢狱门口等着他。
两个人在牢狱门口四目相对时,嬴政并没有开口劝说李信,李信只留下一句“我自有分寸”后,便头也不回没有任何犹豫的踏进了牢狱。
李信从牢内出来时,嬴政瞥见了他长枪红缨穗上的鲜血,但他依旧在等着李信先开口。
“人没死,但挨了一枪。”
李信知道天子在盯着自已,冷冷的开口,他手拿长枪,往旁边一甩,红缨穗上沾染的鲜血就被甩到一边的地面上,一下子黏着在地面上,失去了光泽。
“李信动用私刑,甘愿领罚。”
“罚李将军前去大殿寺面壁七天思过,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求见。”
“谢天子恕罪。”
迷迷糊糊睡到天亮之后,牢房内空无一人。
伤口处缠上了绷带,让我知道那不是梦。
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子,让我的背得以缓解僵直。
感觉这样半躺着睡了一晚上后,身子都僵硬了,可偏偏一个胳膊动不了,即使想活动也活动不了,只能用好的那只胳膊撑着身子,一点一点的挪动屁股。
口干舌燥的很,我换个地方半躺着后,将右手放在地面上,有气无力的敲打着,边拍边喊,想要吸引看押者的注意。
“有人吗?我要喝水……”
听着从自已喉咙深处发出的声音,撕扯黏连感很重,我觉得我离失声不远了。
“还当自已是樊家小姐呢?”
牢门外一个看押者被我吸引,语气揶揄的朝我说,但的确给我送了点水喝。
我接过水,喝了一口,尘土味很重,但眼下不是我挑三拣四的时候。
我又喝了几口,剩下的和沙砾混在一起,实在无法下咽,我便将破碗放下了。
咽了咽唾沫润润嗓子后,我对着那个给我送水的看押者说“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呗。”
“也对,这牢房暗无天日,外面的消息不知道也是正常的。”另一个看押者也加入了我们的聊天之中。
他瘦瘦高高的,语气要比第一个好一点,但字里行间依旧透露着对我的不屑。
瘦高的看押者也走到我身旁,看起来像是对我耐心解释,但我却从他的眼底看到了幸灾乐祸。
“今天早朝上,不知道哪个大臣提了一嘴,觉得你的身世蹊跷的很,吕宰相便派人去调查了。单凭害死李公主这一个罪名,你一条命就还不起,要是再加一条……”
“我在牢里,自然不知道,可以你的身份,又是怎么能打听到这些的?”
眼下我不能自乱阵脚露出破绽,于是听到这个看押者说的话,我立刻打断他,他不会平白无故对我说这些,并且还蹲下与我面对面,想要看清楚我的表情。
那只有一种可能,肯定是吕不韦派过来的。
可我怎么也想不明白,就因为我拒绝与他为伍,在朝中对他无礼一次,他就要置我于死地?甚至不惜将李眠也沦为棋子。
瘦高的看押者没有从我脸上看到自已想要的表情,站起身朝我这边吐了口唾沫,低骂一声后,便走开了。
许是见我没了气力,那两个看押者呆了一会后,就从我这走开去了大众牢房。
我将破碗拿起来,把里面的水倒出来后,有节奏的敲打地面,边敲边数“一,二,三……”
这是上次倏忽突然出现后,我与他定下的约定,只要他听到有规律的器皿敲打声,并且还有数数的声音,就代表我要找他。
三秒过后,敲击完毕,我的手垂在地面上,破碗从我手掌心滚出,在离我手不远的地方画了一个半圈,就倒向一边停住了。
“你怎么成这样了?”
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一开始在牢门外,紧接着,我就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奇异香味,再睁开眼时,倏忽就站在我跟前,似笑非笑的嘲笑我的狼狈样子。
“你舒先生的身份呢?你要用那个身份帮我作证。”
我没空与他做多解释,反正他掌管时空,自有方法看到。
“作什么证?”
“我是真正的樊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