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大臣,不着急的话,我带樊小姐到处转转?”
知道我从明儿开始就能自由进出宫,吕不韦这样说话,算是没啥毛病。
我思量片刻,对我爹说了句“爹,您要不先回去吧。”
吕不韦带我转过几个偏门,告诉我这是往武营场的路,这是往药膳房的路,那边是浣衣坊……
最东南角,最阴暗的地方,往那条长满青苔的潮湿小路走到尽头,就是牢房。
我怔怔的点头,也不知道该对吕不韦说些什么。
吕不韦这个人吧,长得确实有点姿色,长相这方面,史料记载并没有溜须拍马。
而且他人高马大的,肩宽腰窄,透过他的背影,好像还能看出,他的身材还不错?
果然啊,能打扮小狼狗的,只有成熟老狗。
“樊小姐,我对一件事,挺好奇的。”
吕不韦就这样和我并排走着,好在已经下了早朝,宫内的人并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当差的人,也没有什么异样的眼光。
“吕宰相,但凡我能解答的,就一定解答。”
到现在为止,我对他的印象还不错,吕不韦给我的感觉是介于范括和嬴政之间的。
既有范括的温柔,懂得适时解难,却也适当的疏冷,不会让人觉得越界排斥。
“如果可以的话,我对樊小姐的经历挺好奇的。”
我俩不知不觉走到一处闲亭,吕不韦看了我一眼,又偏头望着那要重新生长的树木,他与风景好似揉在了一起,虽然黑色和枯枝与点点嫩绿,看上去并不适配,但此刻却像是一幅画。
我心里咯噔一下,要是我真的是走丢回来的樊小姐,那还好说,也没啥藏着掖着的,但我不是啊,编也编不出来。
见我半天没有回应,吕不韦又偏头睨了我一眼,看见我眉头紧蹙的样子,以为我是在犹豫纠结。
吕不韦往亭内走进一步,正好一棵树的树枝延伸到亭中,枝节上交错生着几点嫩芽,他探出手,爱惜的抚摸了一下其中一朵芽儿,语气如潺潺,像是对我排解。
“我有点强人所难了,樊小姐,千万别放在心上。”
美男计?!我此刻才反应过来,这个吕不韦在对我用美男计!
一个宰相,好奇我的经历干什么?为了让我放下警惕,又是带我熟悉,又是发自肺腑的夸奖,图什么?
“吕宰相,母后找您,让您去一趟。”
一道清冷的声音打破了我们两个人这奇怪的氛围,吕不韦的手放在嫩芽上,愣了一下,便收回了手。
他看向从另一个方向往亭子这里走来的嬴政,点点头,行了个礼,又转身看了我一眼,以示歉意,便双手背在身后,跨步离开了这。
我长舒一口气,差点露馅了。
“为什么没让樊大臣跟着?”
解救我的当事人并没有打算离开,他走到我身边,一脸认真的看着我。
我怎么说?我说我想看看吕不韦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差点把自已栽进去了?
“天子怎么来了?”
我选择逃避他的问题,也选择不看他。
如果说吕不韦是美男计,嬴政也没好哪去。
“你和吕宰相在宫内这样独处,虽然不会被说些什么,但也不代表所有人没有眼睛和嘴巴。”
我俩各说各的,选择性的挑重点回答彼此,主打一个有回应,但是是已读乱回。
“那我和天子呢?”
我不是很服气,双手抱胸,微微抬头,一双眼睛圆了几分,就那样直搁楞的望着他。
他轻笑一声,低了低头,不再和我的视线交汇,只说了一句“咱俩不会被说。”
这句话,怎么这么含糊不清?我刚想追问,又有人过来了。
“天子哥哥,原来你在这啊~”
李公主又来了,好像找了嬴政很久的样子,看到嬴政,少女脸上的笑靥更甚,一路小跑,揽上了嬴政的一条胳膊。
因为跑步带来的惯性,嬴政很显然被她这一举动整得猝不及防,被揽住的胳膊牵一动发全身的微微往前一倾。
“你怎么也在这?”
少女本来挺高兴的,看到站在他俩对面的我之后,小脸往下拉了拉,声音也立刻不夹了。
【哈哈哈,做人,不要太双标啦~】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李眠许是没想到我会噎她的话,还没想好怎么反击,我又是一顿输出。
“我不仅今天在这,我还要天天在这,天天和你的天子哥哥待着呢。”
李眠的小脸蛋已经从红变白再变红,气的牙痒痒,都这样了,还不舍得放开嬴政的胳膊,一边攀着,一边伸出食指指着我。
“你……”
“天子,公主,我要回去了,抱歉。”
我欠欠的又朝着他俩行了个礼,扬眉吐气的转身走了。
亭子内,只剩下一张嗔怒的小脸和嘴角带笑的人。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我的确说到做到,天天的往宫里跑,吕不韦一开始依旧寻着各种借口想同我多说几句话,直到他觉得时机成熟,表明了他的真实目的后。
我才觉得他这个人不仅表面看上去邪魅阴险,实际上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说,他很是欣赏我和樊大臣,希望我回去能好好的樊大臣说说,有时候太拧,倒不如抱条大腿,大家一起拧的力量,一定比单打独斗要强吧。
他又说,他觉得我是个聪明人,应该会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也愿意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我冷笑一声,虽然心机耍不过他,但我挺想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着我既可笑又幼稚的坚守底线,他笑了。
“一个男人,不为权为势,还能为什么?”
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这么直接的把自已的野心告诉我,就不怕我不和他为伍且揭发他吗?
但我转念一想,这段时间我也不是没上过早朝,朝中大臣,一大半都是跟着吕不韦的话走,只有少数武将,大概和我一样都是榆木脑袋,才不愿意做个聪明人。
他们甘心被嬴政折服,震慑是真,但人嘛,欲望一大起来,就被支配了。
我顿时对嬴政起了心疼之意,因为这样的日子,他还要过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