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这一次,就这么定格在了这里,倒也不错。最起码,我不会再对这段历史,和这个时空里的人感到愧疚。
这样想着,我又闭上了双眼,深呼吸了几口,撑着这伤痕累累的身子,半坐起,直视着他。
不知是不是被痛觉刺激的,我觉得我刚刚产生了幻觉,因为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替他上药那晚才能看到的娇羞。
这个审讯室也简陋的不行,我的右边就是刑具架,整整摆放了四层,紧挨着刑具架的一侧,就是一靠两根长木十字交叉支起的受刑台。
而我的正前方,摆着一个小小的长方桌,那个冷冽的天子,就在桌子的另一侧细细端详我。
眼神里早没了我刚才用错觉看到的神情。
我是不是该感谢他,这个时候算是给我留有一个最后的自尊和隐私吗?
没有把我夹到那个受刑台上,也没有除我俩之外的第三者看到我的窘态。
“我问你的所有,你都要如实回答。”
他手捏短剑剑柄,放到了那个桌子上。
是他在赵国时就有的那把。只不过看上去还要新,看来他应该二次锻造过。
我的视线从剑上再次回到他的脸上,并不明亮的室内,有那么几点光零零星星的洒在他的半张脸上,没有那种冷冽感了,反而有些妖媚。
“好。”
我只是平静的回答了一个字,既没有作揖,也没有感谢天子的不杀之恩。
“你说,你给我疗过伤,是什么时候?”
看来他说的骗子是我装睡啊,我竟然真的有那么一瞬的惊喜以为他记起我了。
但转念一想,倏忽也说过了,过去的历史不可改变。
我略微失落的神情落进他的眼眸里,无比清晰,就在我暗自神伤的时候,他的嘴角不经意的轻扬。
“你小的时候,我还给你疗过伤呢。”
看吧,我连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这下可不是什么骗子了。
“我小的时候?你倒记得比我还清楚。”
因为说完那句话我就微微垂下了头,所以只能听到从头顶传来的声音,至于他是什么表情,一概不知。
毕竟他总是能将自已的情绪隐藏的很好,就算我看着他的脸,也难看出任何。
十年,对我来说才不过几个月,能记不清楚吗?
我在心里犯嘀咕,但嘴上却什么都没说。
“你这次出现在都城郊外,有什么目的?”他接着问。
“我说了,我是来赴约,不是什么刺客。”
反正都说过一次了,他爱信不信吧。
“赴谁的约?我的?”他的语气难得的轻快。
“对啊。”
我再次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这才看清他嘴角的上扬的弧度,但在我看见的一瞬间,他又抿了下去。
?这什么意思?
“我和你,有什么约?”
“那个……”我难不成要说一块回秦国的约?
这要放现代,就有种自已曾经瞧不起的朋友突然火了然后我叙旧情套近乎蹭热度的感觉了。
“反正我和你的确有约。至于什么约,你都忘记了,我说了你也不会信。”
“那我和你,又是什么时候定下的约定?”
他再次拿起桌上的短剑,把量了两下,放下后又起身,走到房间的一个角,将与房间颜色融为一体的柱子上的蜡烛罩取下,突然就发出了一团火亮。
待到他将审讯室全部的灯罩取下后,从进来一直到刚才都阴暗的地方突然变得暖亮,。
因为火光是偏黄色的,燃烧的时候还时不时的有点噼里啪啦,应该添加了什么易燃物质,要不然也不至于一和空气接触就会被点燃。
我的衣服是脏兮兮的,混着有些变暗发黑的血迹,头发可想而知也是邋里邋遢的,和他身上的气质完全严重不符。
我都觉得无地自容,前所未有的喜欢刚才那张阴暗的环境。
他走回桌子那,拾起短剑朝着我的方向走来,有一种我将他拉下神坛一同坠入深渊的感觉。
毕竟我和他全身上下,的确不般配的很。
所以他每走进一步 我就用手扒着地,腿也突然变得有力,就那么狠狠地往后退,直到我的后边贴上冰凉的墙壁,我退无可退,就只能那样看着他。
看着他不打算停下的脚步,和握着短剑的那只手,以及一脸狡黠的神情。
他走到我面前,一点都不心疼自已的衣服,就那样自然的蹲到我面前,握着短剑的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打量。
审讯室变得透亮之后,剑刃的锋利倒是更好展现了。
我咽了咽唾沫,尽量让自已冷静,淡漠,然后对上他的眼睛,连笑都变得苍白恐怖。
“你如实回答,我就不会杀你。”
你们体会过被人用剑刃蹭脸的感觉吗?
明明对方的手法如此娴熟自然,但等到薄如蝉翼的玩意触碰到自已脸颊的那一刻,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会让身体一下子绷直。
因为我被逼在一个角里,倘若我的身体因为这一下刺激有什么剧烈的反应,这个刀刃百分百会滑进我的脸肉里,并且当我因为疼痛感抽离的时候,它也一定会剜下我的一块肉,紧接着从我的脸上抽离。
“好,好好……”我连忙答应,哪还管什么极限拉扯。
眼下小命最重要。
“你能不能,先把这玩意,收回去?”
我垂眸盯着还在我脸上游走的剑刃,声音不自觉的带着巨大的颤音,我如果会想到这玩意能有这种作用,在看到它的第一次,我就该扔掉。
他不语,但确实收回了。
我有种大赦的虚脱感,感觉后背黏黏的,和潮湿的墙贴在一起,直犯恶心。
“十年前,你邀请我,和你一同回秦国,我答应了,但是,在你启程的那一天,我却失约了。”
我大喘着粗气,尽量说的正常。
明明剑刃划得是脸,我却不自禁的伸手摸脖颈,感觉到自已所有的一切都完好无损,心里却依旧吓得慌。
“那你为什么十年后才打算赴约?”他问。
眼眸又有些黯淡,像淬了冰一样冷,就那样直直的看着我。
却再也不舍得用短剑逗我。
“你……”我想问他,你记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