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荐阿房父女的大臣看着嬴政好像对阿房女有些兴趣,便连忙狗腿的往前挪了挪身子,献殷勤的说“回天子,这父女俩啊,是赵国人,夏无且是赵国神医,此次游历秦国,我便想着让这父女俩为天子看看旧疾。”
说完,抬起头双眼放光的看着上方没有任何明显喜怒哀乐的嬴政,就好像在等着奖赏的一条狗。
“于大臣,你刚说,他俩是赵国人?”嬴政从宝座上起身,缓慢的走下台阶,在离大臣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却一直在阿房女身上停留。
“是。”由于嬴政所散发的气势太过强大,这位大臣再次低下头,不敢直视嬴政。
“那就是我秦国的客人了,哪有让客人一直跪着的道理,还不快去安排住所?”只是停留了两三秒,他便收回了视线,转身又往宝座上走。
“是是是!”一直跪着大臣听到这句话,就如奖赏已经板上钉钉一样双眼放光,殷殷勤勤慌慌张张的起身,走到殿门口,又给阿房父女招手,“跟我来!”
“今日没什么事的话,都退下吧。”嬴政望着渐渐远去的三个身影,心底莫名的有几许烦躁,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另一只手有些果断的一挥,赵宦官便急忙伸手扶着他的一只胳膊,往殿的后门走去。
“去武营场。”
从殿前退出,他的气息不着痕迹的紊乱,莫名的心慌。
脑海里有一个人的模样渐渐模糊,从相遇开始,到她的容颜,身形,说话的声音,都渐渐变得模糊,感觉像是被一层雾所笼罩,自已无法上前,只能看着画面逐渐扭曲,旋转,隔着雾气的人与自已渐行渐远。
突然,眼前一黑,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天子?天子?!来人呐!”
只有一声声逐渐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一直在自已耳朵边磨着茧,他烦了,皱了皱眉,有些不安稳的动了动。
在梦中,原本模糊的身影也变得清晰了,是自已追赶上前,驱散了阻隔在两人之间的雾气。
他朝着并不打算转身的背影喊“你是谁?”语气有着些许的紧张。
待到看清楚了,是身穿粉色长袍的女人,长及地面,她的腰很细,步调沉稳且慢,每走一步,那宽大的下摆就飘呀飘,她的头发也不是低低的马尾,而是扎起两束团成两个小小的球,其余的长发就那么自然地垂在了背部。
“我是阿房。”女人并不打算回头,语气也不是娇娇的,有些生冷。
“你不是!”他快步上前,想要握住女人的手腕,或者抓住她的衣角,他想看到她的模样。
但伸手一抓,什么都没有,刚刚就在自已身前的女人,又变成了离自已两三步的距离,不远,但只要嬴政一上前,每次近在咫尺快要抓住的时候,距离又变得如此诡异。
“你不是阿房,你是个骗子。”他咬了咬牙,放弃想要抓住女人的想法,愤愤的开口。
是积攒许久的怨气,和几乎察觉不出的委屈。
“对不起······”
女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嬴政却被手腕处的刺痛给唤回了意识,痛感逐渐清晰,眼前的一切也逐渐清晰,没有雾,自已躺在床上,头顶是床榻顶部,暗红色,他不喜欢。
而守在床边的人有李信,阿房父女,跪在地上哭哭泣泣的赵宦官,还有在屋内来回踱步的吕不韦。
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心底有些凄凉的想笑,自已的亲生父母,还没有一个狼子野心的伪君子会关心人,哪怕他是装的。
“天子,你醒了?”最先发现的是垂头丧气的李信,他以为是夜里自已陪同嬴政说话,害的他染上了风寒,今日才会毫无征兆的晕倒。
“天子,感觉如何?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夏无且将手腕处的三根银针转了转方向,紧接着就听见了嬴政有些吃痛的隐忍声。
“夏行医,天子的情况如何?”吕不韦这才上前开口询问,嬴政在众人觉察不到的地方挑了挑眉,他居然在伪君子的口气中真的听出了几分关切。
当时的医生分为三种,一种是宫医,需要通过层层选拔与考试,才能在宫中任职诊疗病情的医生;第二种叫行医,是指像夏无且这种没有固定的工作单位,医术是否高超也完全靠其他人的评价所建立的;第三种是镇医,有固定的住所和工作时间,但却没有资本在宫中诊疗,他们也只能割老百姓的韭菜。
“回宰相,天子的气脉有些焦躁紊乱,多富紧,恐是天气渐寒,旧疾复发,染了风寒。”夏无且将银针一根根取下,交给在一旁静静待着的阿房,让她去清理然后放回医疗布里。
“天子的旧疾,自回城那一年发作了一次,这次复发,距离上次已经有两年多,夏行医,可有什么能根治的方法?”
吕不韦在这,其他人纵然有许多问题,也不敢开口,就在那静静听着吕不韦与夏无且之间的交谈。
“这······”夏无且犯了难,他不想因为给秦国天子看个病,就把自已和女儿的性命搭上,本身自已此行的目的也只是周游采草药,所以无论怎么说,好像都是无解。
“宰相,我的病我最清楚不过,眼下没什么大碍,除了李信,你们都先退下吧。”
真正的阿房此时正在清理银针,听着天子开口说话,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他在床上静静的躺着,没有任何情绪的容颜此刻就像一尊冰雕一样寒冷,李信半跪着作辑,直到吕不韦等人都消失在了屋内,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此刻十分刺耳,等到屋内彻底静了。
床上的人突然开口“我本来想下了殿去找你,说些事情的······”能够看到他的热气像烟雾一样呼出,哪怕屋内有着暖炭烧着,
“什么事情能让天子如此着急?”李信歪了歪头,挠了挠,他怎么觉得这两天嬴政这么奇怪呢。
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他也不懂为什么奇怪,就像今天,下了殿就来找自已这还是头一回。
“她不叫阿房。”
半晌,随着一块残缺的暖炭被焚烧殆尽发出灰烟的“啪啪”声,床上的人才缓缓开口,他半阖着眸,藏起眼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