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早开始,秦舞阳就变得有些奇怪,竟然有些闹事莽夫的感觉。
可要知道,荆轲能结识到蒙嘉,还要多亏了秦舞阳出的主意。
可今天早上一觉醒来,秦舞阳的眼神不再那么深邃如墨,而是空空洞洞,脑子也感觉没前几日那般有大智慧,好像也是空的。
竟问荆轲一些没有意义或是回答不上来的问题。
比如说,他好像今天早上才得知要去咸阳宫参加嬴政设的宴。
秦舞阳伸出一只手,食指指着自已,眼底写满不可置信,脱口而出的就是一句,“为什么?”
直接把荆轲干沉默了。
荆轲默默放下盛着水的小盆,眼神犹如看智障一样的看着秦舞阳。
为什么?他也想知道为什么,太子丹怎么就让这个大聪明跟自已一块秦国了呢。
但他还是耐心的给秦舞阳解释了一遍。
看在前两日秦舞阳办了件正事的份上。
哪曾想,秦舞阳又是一个平A,直接把荆轲的大招干沉默了。
他望着放置在客房桌子上的两个包袱,小的那个显得有些四四方方,大的那个因为外观是个盒子,仅凭外观并看不出来什么。
但刚刚荆轲一说,他猜也能猜到里面装的什么。
他说,“所以咱们要杀了秦王吗?”
荆轲真想拍开秦舞阳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
这都在秦国待多久了,他是第一天知道这次要来秦国的目的吗?
这个时候装样,不就是害怕了嘛。
荆轲长腿一伸,将长凳从桌子边往外扯了扯,大咧咧的坐下后,对着秦舞阳摆了摆手。
“你要是害怕了,现在出门,一路向东北走。”
出了门,一路向东北,如果快些,兴许后天一大早就抵达燕国地界了。
“不是,我问问不行?”
秦舞阳也急了,他一拍桌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谁说我害怕了?!”
笑话,他秦舞阳年少时可杀过人,身上可不止一条命,还能怕了不成?
荆轲看着眼前的秦舞阳,丝毫没有第一次见他时的感觉。
他第一次见秦舞阳,那家伙心气可不像现在这么高。
睡了一觉,气色变好了不说,性格还能大转变的吗?
罢了罢了,荆轲轻叹一口气,快到时候了,想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义。
他指使秦舞阳抱着那个小包袱,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出了客栈。
到了秦宫门口,受到邀请的是荆轲以及陪同者,所以他俩的马车不能进。
秦舞阳都走了二里地了,还不忘小声吐槽一句。
“这秦王也是够小气的,除了咱俩,连个牲口都不能进。”
荆轲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会说话就闭嘴,当哑巴得了。
就他有嘴似的。
进入前宫第三个门后,是今晚设宴的主会场。
嬴政和我坐在厅堂内正中央,谁从这里进进出出,从我俩的视角上看的一清二楚。
一同参加此次宴会的,有王政等几个大臣,还有一个侍医,夏无且。
我不动声色的看着坐在左右两侧的几个人,都对上号了。
这和史书上记载的荆轲刺秦一模一样。
只是这个夏无且,从头到尾都没有那几个大臣显得主动。
一直垂着眼眸,一脸冷漠的望着自已桌子前早已摆好的食物。
很不对劲。
历史上记载,嬴政之所以能化险为夷,这个夏无且可是出了很大的功劳。
事后嬴政奖赏了夏无且黄金二白镒,并声称“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
我望着这个有些呆木的人,真的会在今晚发挥如此重要的作用吗?
可能是我的视线过于明显,夏无且突然抬起头,很是平静的扫视了每个人一眼。
四目相对之间,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截止到现在为止,我只见过一个人的眼神是这般。
眼眸黑如墨,好似具有黑洞一般的魔力,能吸走所有人的灵魂。
并且眼神里带着对所有所见之物的蔑视。
我心里咯噔一下,连忙低下头去。
这时侍卫来报,荆轲和秦舞阳已经到了宴厅门外。
只见荆轲捧着装了樊樊於期头颅的盒子,秦舞阳捧着督亢的地图,一步步走上秦国朝堂的台阶。
秦舞阳一见秦国朝堂的那种阵式,不由得害怕的发起抖来,脸色苍白。
刚刚那种不可一世的劲儿完全消失了。
嘴唇哆哆嗦嗦,跟在荆轲身后,走路也有些踉跄。
我望着一前一后进堂内的人。
虽然史书上对于二人的外貌没有过于详细的记载,但我不得不承认,荆轲是有些姿色的。
很典型的那种阳刚之气,配上他有些小麦色的肌肤,穿着比粗布麻衣好一点料子的衣服,浑身上下没有一点下等人的感觉。
反观他身后跟着的秦舞阳,就有些配不上了。
只能说目前年纪小些,还没有到中年发福的时候,头发也比较茂盛尚未秃顶,所以也是加了不少分。
只不过秦舞阳的反应令秦国群臣大为惊诧。
嬴政的眼神不动声色的在荆轲和秦舞阳两个人身上来回游离,他慢条斯理的捏起一颗果子,放到嘴边细嚼慢咽。
荆轲为了不让在场的诸位起疑心,佯装特别生气的样子。
“北方蛮夷粗野之人,从未见过如此大的场面,未免有些害怕,还请秦王,王后谅解。”
说完转身对着秦舞阳小声唾骂了一句,“你这没出息的!瞧把你吓的!”
嬴政面无表情,又盯了一会儿秦舞阳后,才对荆轲说:“叫他把地图给你,你一个人上来吧。”
荆轲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荆轲先放下木匣,从秦舞阳手里接过地图,塞到胸前衣襟里后,又捧起木匣上去,在众人的注视下走近我和嬴政。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对即将亲眼见证历史充满了期待。
嬴政打开木匣,里面果然放着樊于期的头颅。
我挨着嬴政坐在他一侧,只是微微的一瞥,就有些犯恶心,只不过吃的东西不多,吐也吐不出来什么。
许是死的有些日子了,那头颅断开之处的血迹已经干涸发紫了,连带着樊於期的整张脸,都是黑紫色的。
五官肿胀,有些难分清此人生前到底长什么样子。
扎好的头发显得有些邋遢凌乱,现在就这般紧闭双眼,安安静静的躺在木匣里,竟有一种恐怖感。
像触电一般的鸡皮疙瘩瞬间席卷我全身,我不受控制的打了个轻颤。
嬴政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放在桌子底下的一只手却突然握紧我的手,大拇指在我的手背上温柔的搓了搓。
在荆轲眼里看来,就是我一个女人家因为第一次见这种东西,都有些害怕了,秦王依旧不为所动。
看来外人所传的恩爱,恐怕多半是做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