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
他有些拘谨,眼底却闪过丝丝期待,好像我的评价比这件衣服本身更显珍贵。
“确实这件更适合你。”我点了点头,心底却莫名的生出一份悲凉,哪怕我是以现代人的身份看待他,可我依旧会自卑感,这种自卑感是由内而外的对历史人物所产生的。
它时刻提醒我,我和他之间始终隔了两千五百年,我始终要做回我,他始终有他的使命。
回到客栈,盘算着来的日子,倘若真的能顺利跟着嬴政回到秦国,那我得提前给黎昙姐打好招呼,毕竟这几个月来要是没有她的关照,我连怎么死都不会知道。
这天夜里,倏忽又来到了我的房间,依旧说着那一堆听不懂的话,无非就是让我赶快回去之类的。
“我回去也行,但你要帮我一件事。”我心里盘算着,回秦国是不可能了,那倒不如顺水推一下历史的进程。
“好。”他像是看穿了我一般,盯着我,只回了一个字就消失不见了。
时间转瞬即逝,三日的时间立刻就到了,辰时一刻,秦国备的轿车就到了那破屋外,依旧是赵宦官带队,在门口喊着“辰时到,迎天子回城!”
嬴政在院子听着,脚步却没有抬起的准备,可我注定要失约的。
等到赵宦官喊到第三遍的时候,嬴政的眼底闪过一丝阴霾,他抬起脚步,踩在枯枝败叶上,却发出沉重的“咔咔”声。
待到门口时,赵宦官原先有些不耐烦的神情,看到来人神情冷峻,好像比前几日更加显得有帝王的无情,身着的那件翠雀鎏金,此刻在外人看来,不是衣服显得贵重,而是人让这件衣服显得贵重。
赵宦官慌慌忙的下跪,跟着的一群人也随即下跪,整整齐齐的一片,都不敢抬头,连眼皮也不敢抬一下。
“恭迎天子!”此刻这句,倒是赵宦官的真切心声,因为他从嬴政身上,真的看到了大秦的希望。
其他人也学着赵宦官的话,齐声说道“恭迎天子!”
我躲在一角,望着这一幕,眼底不禁有些湿润,不仅是出于我的职业,出于我对历史的见证,还有我的愧疚,此刻交杂在一起。
嬴政望着跪下的人,只是轻瞥了一眼,“起身吧。”
赵宦官连忙起身,又自觉的扶着嬴政送进花轿,看到嬴政坐好之后,还不忘提醒“路程遥远,天子怕是要受些苦了,宫内已经备好了人手,到了都城,一切都好了。”
嬴政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启——程——”
话毕,轿子稳当的被抬起,抬轿的人大气不敢出,面色严肃,脚步稳健的往前走着。
我按照原先说好的,在即将出了这个县城的地方,将李信约到了这里。
正当李信找我的时候,嬴政的轿子路过,李信抬头望着,眼底是说不清的羡慕。
出神之际,从暗处又飞来一支箭,目标就是这个轿子,我此刻走到李信背后,推了他一把,他回过神,望着那支箭的方向,大声呼喊“小心!”
赵宦官反应及时,用手里的那个掸子将箭挥到一旁,却还是擦破了李信的肩膀。
我望着赵宦官的动作,那掸子的白须还在飘着,看似没有什么力量,青筋却隐隐凸起,告诉我这个人并不好惹。
“你是何人?!”正当赵宦官要问罪之际,嬴政掀起轿帘,只是看了一眼李信,接着往我在的方向看,吓得我立刻藏匿起来。
心跳的却飞快,马上就要爆炸一样。
这小孩,心思真是细的可怕。
“赵宦官,看在他有功的份上,将他一起带回国吧。”这是嬴政说的第二句话。
“这……”赵宦官犯了难,显然对李信仍有戒备之心。
这时,李信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单膝下跪低着头“在下是李大将军后人——李信,因家族征战,遂被迫流亡至此,家中只有一个妹妹相依为命,李信愿用一条胳膊,”说着,他抬头望向嬴政,意志坚定“倘若真的有机会能随天子走,李信愿用一条胳膊,换妹妹一人,一同前往。”
说罢,李信接着又将头垂下,像是将死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但其实也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赵宦官不再说话,等着嬴政的回答。
空气一下子沉了,我望着眼前的一幕,突然想起万一嬴政不答应,我不就白交换条件了吗?真是被我自已蠢死!
但下一秒,嬴政开口,只说一个字“好。”
从那刻起,两个人的命运因为我,都发生了转变。
“满意了吗?”倏忽突然从我身后出现,看着远处的马车发动,望着我。
我是第一次白天的时候与他对视,我才发现,他的眼睛就像黑洞,染的如墨一般黑,却好像没有聚焦,脸上带着蝴蝶样的面具,将他的大半张脸都遮住了。
一袭黑衣,站在那好像没有脚一样,飘着。
让我莫名有些寒颤。
他一只手背在身后,不过还是能看清楚那只手拿的什么——一把弩。
我咽了咽口水,还想讨价还价的说什么,就看到他朝我步步紧逼,出于身体本能的恐惧我大叫了一声,下一秒,眼睛就开始发昏,我直接倒地上了。
马车其实并未走远,而是道路狭窄,想要掉头只能往前边走边转方向,嬴政听见刚才的位置传来一声尖叫,立马叫停了马车。
赵宦官刚想说话,就看见嬴政从车内出来,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已。
他连忙低头,众人见状,也连忙低头。
嬴政一言不发,下车往东南角走,一步一个脚印,路的两侧是杂乱无序的竹林,地上全是老掉的竹叶。
“天子!”赵宦官在后面轻唤一句,看见嬴政头也不回,又添了一句“小心。”
嬴政走到刚才我待的角里,这里什么都没有,抬头是一用土堆起来的一片墙,地上放着一些破烂,一点人气都不曾有。
他刚要走,却看见一堆竹叶里闪着什么,弯腰查看,是一个珍珠发簪,那日在昌衣坊买的。
他的眼眸瞬间暗了下来,他不知道这个发簪出现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刚才在这里。
她不想走?亦或是出了什么意外?
抱着疑问,他将发簪拾起,藏进袖口内,脸上恢复刚才的平静,朝马车的方向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