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利时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了。
他看到了一旁的安，还有紧紧握着他的手的亚斯当夫人。
“我想要一个解释。”托利推开了递到他嘴边的水杯，“您为什么这么做？”
“其实，就是磨炼你。”亚斯当夫人轻轻拍着儿子的被子，叫屋里的仆人全退出去后，拂开儿子的碎发道，“你不知道吧，其实你的父亲是个无属性者，当年他救了我一命，一开始我也对他颇有偏见，但是随着后来我对他渐渐的了解，我发现他虽然是无属性者，但是他有着卓越的商业头脑，有着敢来到属性者地盘上干一番事业的野心与胆量，我深深为他着迷，我制作魔法道具来制造他会魔法的假象，以此来支持他、帮助他站稳脚跟，后来……我不顾一切地要嫁给你的父亲，因此我的家族悄悄将我除名了，我很不满，明明无属性者也能够创造价值，为什么无属性者要遭受这种歧视呢？一想到我们将来的孩子会受这种不良风气的影响，我和你的父亲就会十分痛心，于是你的父亲提出，让你体会一番他儿时的经历、让你作为’无属性者‘来了解无属性者的价值，这既能让你不受不良风气的影响、帮助你接受你那卓越的父亲，又能磨砺你的心性、让你不畏苦难、拥有家族继承人应有的品质……我知道，你是吃了不少苦头，但我和你父亲年轻时也没少吃不是吗？人嘛……都得经历这些的。“
托利觉得离谱至极。
那股眩晕感又笼罩了托利：“……您只需要让我知道父亲作为无属性者所创造的价值，我就不会轻视无属性者了不是吗？为什么要走这种极端、耗时伤人的路子呢？再说了，父亲吃过的苦头要叫我一模一样地吃一遍，那！那不是在原地踏步吗？！”
“哎呀，你这孩子，说什么呢！”亚斯当夫人有些恼怒地拍了托利一下，“你不去体会，又怎么感同身受，怎么完完全全地理解到这些年我们夫妻二人的体悟呢！”
托利觉得自已被戏耍了，又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您们的教育是有问题的！！您知不知道，我这几年过得有多憋屈？！”
亚斯当夫人一听便恼了起来，狠狠地跺了一脚，指着托利颤抖着吐出话来：“再憋屈，能有你父亲憋屈吗！你只是暂时体验一下无属性者的生活，可你的父亲他可是个完完全全地无属性者！你父亲都没说什么呢，你倒是先嚷嚷上了，哪里是我们的教育有问题，分明是你太娇气了！”
“呃呃呃！”托利弹坐了起来，他的胸中窝满了气。
“嚷什么嚷！你父亲那会儿吃住都有问题，而你呢，我们什么时候没有好吃好穿地给你供着？你的日子，简直不要好过头了你知道吗！你非但没有体谅我们的良苦用心、不感恩我们，还倒打一耙、朝我撒气，你个小没良心的！”
说完，亚斯当夫人就掩面呜咽起来，托利无奈上前拉住母亲的手臂：“我知道，我能理解您这么做的原因，我也支持您想要达成的目的，只是这个过程我不太……赞同……这个过程对我而言是种……不太好的经历。当然啦，您的出发点是很好的啦，我们以后换种办法来执行它好吗？还一种没有人受伤的……”
“说到底，你还不是在埋怨我！你不就是在说我们伤害了你嘛！可哪有不心疼孩子的父母，我们哪会伤害你呢！”托利还没说完，亚斯当夫人甩开儿子的手，无比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托利语无伦次起来：“……您！您不要太过分，我们各退一步不好吗？我没说您要伤害我，也没在埋怨您们，我只是说您们不知道这种教育方式会给我带来痛苦而已，这是谁也不想要的意外……“
“啊！！！”亚斯当夫人尖叫起来。
托利被吓了一跳，过后便觉得对方不可理喻，更是窝火，但又发不出火来：“呃呃呃！！”
接着，托利和亚斯当夫人同时深吸了一大口气，那为人母的正捂着手绢抽抽着，那为人子的，胸口正在猛烈地起伏。
这间房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只有抽泣声和呼吸声悬在空中。
托利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
“哼。”
亚斯当夫人站了起来，失望地瞥了托利一眼，整理好衣裙就离开了房间。托利听着渐弱的高跟鞋声，心里越发沉闷。
托利没再去检查院，而是一整天地窝在房间里，他坐在桌前，捏着昨天得到的资料，他似乎在等待着一家人聚起来的晚餐时间，又似乎只是茫然地蹉跎时间。
“嗒嗒、嗒嗒”
托利听到了脚步声，抬起头时，门就被亚斯当先生给撞开了。
亚斯当先生的语气有些怒意：“给你母亲道歉。”
托利别开脸，没有说话。
“给她道歉，她因为你都病倒了！”
托利一动不动。
接着托利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脸上就火辣辣地了。
托利瞪大眼睛回头看向自已的父亲，他觉得不可思议。
“瞪着我干什么！”亚斯当先生并没有收回自已的手，好像在告诉对面的孩子说再不听话的话还会有第二次，“道歉！”
托利瞪着眼睛，眼泪成股地涌了出来。
亚斯当先生也瞪起眼来：“抖什么？觉得自已的父亲很丢人是么！因为自已有过一段无属性者经历而感到被羞辱了是么！”
话音还没落，托利的脸又一次火辣辣地疼起来。
“没有。”
“什么！？”
“我说我没有！”托利站了起来，“我只是觉得这种教育方式太极端了！”
“啪！”
“还在狡辩！如果不是以这种经历为耻，就不会觉得这种方式极端，就更不会嚷嚷着受伤了之类的浑话！“
托利直视着对面又一次挥起手臂的男人。
“啪！”
“如果我让你过了几年有属性富人的生活后再告诉你，说你其实是无属性者的话，你就不会是这种反应了！你就是瞧不起，打心眼里瞧不起我们无属性者！”
“啪！”
“没想到你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就连自已曾经待过的群体都要歧视，就连生你养你的母亲也要顶撞、甚至在她病倒后都没有一丝反省、连一句道歉都不会了！”
托利低下了头，他的肩膀在抽搐。
亚斯当先生夹杂着怒意再次命令道：“道歉。”
托利点了点头。
“哑巴了吗！”
托利带着哭腔：“现在就去！”
托利被押到了亚斯当夫人的卧室，他抽抽搭搭地道了歉，亚斯当夫人慈爱地拉过他的手，说了些饶恕的话，亚斯当先生在犯错的孩子生活颇为大气地叹了口气。
于是托利被拉去上药了，再晚餐的时候，亚斯当先生以觉悟不够为由提出让托利在无属性区再待上几年，亚斯当夫人则一边称赞着丈夫的敏锐，一边给孩子争取了一周的疗养期。
至于托利，他只是在咀嚼着饭菜。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是他在那栋房子里吃的最后一顿晚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