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泰拉莫尔疯了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城堡。
蕾妮为了确认真相,在通往地下牢房的入口附近徘徊。
‘因为亨利的事情,泰拉莫尔已经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了,所以他疯掉对我更有利。’
她来回踱步许久,负责拷问泰拉莫尔的迪波斯子爵从地下牢房走了出来。
“小小姐。”
“您好。”
蕾妮低头行礼,同时偷偷瞄了一眼牢房的门。
“泰拉莫爷爷还在受罚吗?”
她其实是想问,泰拉莫尔真的疯了吗?
“不,本来是想把他逼疯,然后砍掉双脚扔到矿场做苦力——哎呀。”
迪波斯子爵尴尬地笑了笑,连连摆手。
“审问已经结束了。他以后再也做不了坏事了。”
蕾妮开心地喊道:“哇——!”迪波斯子爵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因为亨利的事情,我已经暴露了自已并非普通小孩的事实,我正愁着该怎么处理后续呢,这下可好了。’
和迪波斯子爵告别后,蕾妮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那个让她想起巴鲁瓦公爵的坏家伙终于消失了,原本就美丽的城堡在她眼中更加赏心悦目。
‘果然,压力还是要及时解决才行。’
看到她兴高采烈的样子,仆人们都笑着和她打招呼。
“您好,小小姐。您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要去哪里呢?”
“去吃点心。”
最近菲娅总是给她准备很多点心。
女仆们看到她被泰拉莫尔推倒在地后,都义愤填膺。
【该死的混蛋。】
【真想杀了他。】
【畜生!】
女仆们纷纷怒骂,只有菲娅一言不发。
直到一个女仆问她:“菲娅大人,您怎么不说话?”她才默默地站起身来。
手里拿着一把餐刀。
【我去杀了泰拉莫尔。】
如果不是其他女仆害怕她真的杀了泰拉莫尔,拼死拦住她,菲娅恐怕真的会动手。
‘她的眼神,是认真的。’
想起当时的菲娅,蕾妮不禁打了个寒颤。
一通怒骂之后,女仆们抱着蕾妮痛哭流涕,然后突然有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说道:
【小小姐会不会留下心理阴影啊?】
【什么?】
【这种情况很常见啊,小时候的心理阴影会让人一辈子都无法信任别人。】
蕾妮觉得只是被推倒在地一次,应该不至于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但女仆们却都吓得瑟瑟发抖。
然后,她们每天都像念咒语一样,对着蕾妮说着“小小姐是珍贵的”、“坏人会遭天谴,小小姐是珍贵的”之类的话,并且给她供上各种点心。
‘虽然有点夸张,但点心还是很好吃的。’
蕾妮哼着歌,走进了房间。
‘今天的点心是蜜桃馅饼。’
她兴奋地坐到椅子上,女仆们围在她身边,开始例行念咒。
“小小姐善良又聪明。”
“而且,非常珍贵。”
蕾妮像往常一样,心里想着‘这句话好像和米娜说的电影台词很像’,然后点了点头。
她满心期待着点心,但奇怪的是,过了很久点心也没有送来,女仆们反而开始给她梳头。
蕾妮拉了拉女仆达莉娅的袖子,问道:“点心呢?”
“今天下午再吃。因为您要和公爵大人一起用餐,所以午餐会比平时早一些。”
为什么!
蕾妮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点心时间被推迟了已经够让她郁闷了,竟然还要和迪布雷德公爵一起吃饭……!
昨天她匆匆瞥了一眼,迪布雷德公爵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可怕。
连日来和家臣们激烈的会议,让他忙得不可开交,原本就冷峻的面容更加阴沉了。
“我会消化不良的,一定会消化不良的。”
她叹了口气,起身翻找着她的“百宝箱”。
她得提前准备好消化药才行。
来到餐厅,迪布雷德公爵已经坐在主位上了,他的面前摆放着准备好的食物。
蕾妮正准备入座,和她差不多同时到达的伊萨克走了进来。
“见过公爵大人。”
伊萨克行礼,迪布雷德公爵微微点头示意。
‘伊萨克也来了,那亨利会不会也来呢?’
就在这时,餐厅的大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见过公爵大人。”
一如既往地衣着整洁,举止优雅的亨利向迪布雷德公爵行礼。
“嗯。”
迪布雷德公爵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亨利便抬起头,走到餐桌旁。
‘他没事了吧?’
在城堡陷入混乱的这段时间,亨利一直把自已关在房间里。
就连他的专属仆从也被禁止进入他的房间,只有送饭的仆人和医生偶尔能进去,断断续续地传出他正在康复的消息。
‘他的手臂……嗯,看起来好多了。’
她最担心他受伤最严重的地方。
蕾妮坐到自已的位置上,偷偷地观察着迪布雷德公爵和亨利。
她最后一次看到他们父子俩在一起,还是迪布雷德公爵质问泰拉莫尔虐待亨利,亨利随后逃走的那天。
‘父子俩的关系是不是更僵了?’
就在她担心的时候,亨利开口说道:
“我想暂时休学,回领地接受教育。”
‘嗯?’
泰拉莫尔事件闹得沸沸扬扬,他竟然还想继续留在这里?
蕾妮惊讶不已,迪布雷德公爵却神色如常地切着食物,问道:
“理由。”
“接下来会有很多流言蜚语,我觉得我留在领地处理会比较好。”
迪布雷德公爵这才认真地看向亨利。沉默片刻后,他说道:
“可以。”
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
其他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们父子俩,但他们两人却都神色平静。
蕾妮真想捶胸顿足。
‘就算成长环境再怎么糟糕,迪布雷德家的各位,你们也太不会处理家庭关系了吧?’
她并非不能理解迪布雷德公爵和亨利。
他们都是在比巴鲁瓦更糟糕的家主手下长大的,迪布雷德公爵在亨利这么大的时候,曾多次差点被自已的兄弟杀死,而亨利在过去的几年里一直遭受虐待。
‘即便如此,他们也太不懂得如何与家人相处了吧。’
为什么连她这个四辈子都没有亲人的家伙都比他们更懂?
蕾妮用热切的眼神看着迪布雷德公爵,注意到她目光的迪布雷德公爵看了一眼叉子上的草莓。
“真是个小馋猫。来,给你。”
他似乎以为蕾妮是因为想吃草莓才盯着他看,于是把草莓放到了她的盘子里。
蕾妮还是忍不住担心亨利。
虽然亨利似乎并不喜欢她的关心,但她觉得对孩子来说,适当的“多管闲事”是必要的。
尤其是像亨利这样内心深处有着巨大空洞的孩子。
‘该怎么办呢?’
蕾妮想了想,拉了拉迪布雷德公爵的衣角,说道:
“亨利也喜欢草莓。”
“……。”
喂,公爵大人,你儿子喜欢吃草莓啊!
迪布雷德公爵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
“亨利也喜欢草莓。”
“……。”
“亨利,草莓!”
她有些着急,忍不住大声说道,迪布雷德公爵竟然吓得缩了一下。
他瞥了一眼亨利,然后缓缓地移动叉子。
接着……
“……。”
“……。”
亨利看着迪布雷德公爵放到他盘子里的草莓,眼神微微颤抖。
虽然父子俩都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气氛。
蕾妮再次拉了拉迪布雷德公爵的衣角,他沉默片刻后,说道:
“……吃吧。”
“……谢谢……”
蕾妮心满意足地笑了。
‘很好,很好。’
虽然这不可能立刻消除迪布雷德公爵和亨利之间的隔阂,但她希望他们的关系能有所改善。
她心满意足地看着父子俩。
迪布雷德公爵似乎在问“这下满意了吧?”,蕾妮嘿嘿一笑,对迪布雷德公爵说道:
“伊萨克也要。”
不能厚此薄彼嘛。
“……。”
“伊萨克。”
迪布雷德公爵再次尴尬地移动叉子,把草莓放到了伊萨克的盘子里。
吃完饭,走出餐厅,蕾妮摸了摸肚子。
‘因为担心亨利,没吃多少。’
她犹豫着要不要让菲娅再给她拿些吃的,但还是摇了摇头。
今天的点心是蜜桃馅饼,还是等点心吧。
‘点心时间之前,做什么好呢?’
在第一世和第二世,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休息一天,而现在,她最大的烦恼竟然是“玩什么”。
‘这里果然是天堂啊。’
她认真地思考着,漫步前行。
这时,她注意到一楼走廊尽头的门打开了。
‘咦?’
迪布雷德公爵的本家分为东馆和西馆。
东馆是处理政务的行政机构、大会议厅、第一图书馆等对外开放的场所。
而西馆,则是迪布雷德家族成员的专属空间。
是迪布雷德公爵的卧室和少爷们的房间所在的地方。
连接东馆和西馆的一楼走廊尽头的门,一直都是关闭的。
‘西馆,是什么样的地方呢?’
虽然她已经被收养,即将搬到西馆居住,但因为她要住的房间还在装修,所以她现在还住在东馆的客房里。
她从来没有去过西馆,所以对那里充满了好奇。
‘反正以后也要在西馆住,去看看应该也没关系吧?’
她偷偷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之后,穿过走廊,打开了通往西馆的门。
“哇……”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
虽然东馆也很气派,但因为是对外开放的场所,所以整体风格庄重威严。
而西馆则完全不同。
温暖色调的光滑大理石,在透过宽大窗户的阳光照射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走廊尽头的盆栽散发着阵阵清香。
‘好像精灵王的宫殿。’
她看得入了迷,突然发现一个没有拱形门的通道。她好奇地探头望去。
‘是画像?’
占据了整面墙壁的,是一幅巨大的肖像画。
但这幅画看起来与迪布雷德家族的气派有些不符,显得有些寒酸。
画框的顶部中央只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紫水晶,而且看起来很旧。
画中是一位老人。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但却优雅而美丽。
“这是谁?”
她低声自语道。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