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还是黑的，全世界都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姜小彩睡眠很浅，迷迷糊糊中听到妈妈接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隐隐有哭声传来，姜小彩听得并不真切，妈妈那屋随后也有哽咽声传来。
姜小彩不知道自已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她无法判断自已隐约听到的声音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中出现的。
姜小彩觉得自已一定是在梦里，这一切感受是那么不真实。
不知不觉间，她又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妈妈一早便出去买了早餐，回来后，喊姜小彩起床吃饭。
姜小彩脑袋沉沉的，还有些疼，稀里糊涂起床穿衣服，一番洗漱完毕，坐在了桌子前。
妈妈红肿着眼睛，低着声音说，“你姥姥夜里走了，你赶紧吃，吃完我们早班车赶回去……”
姜小彩听了心里一惊，原来那通电话和哽咽声是真实的，她一时无法接受，觉得很难过。
早餐也是只吃了几口，就跟妈妈一块儿匆匆出门了。
先到了汽车站，因为太早了，距离最早的第一班车发车还需要等一个半小时。
姜小彩等不了了，从汽车站的咨询台急忙走到了路边，离老远看见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朝出租车挥了挥手。
出租车停了下来，姜小彩喊妈妈过来。
一路上，全车无声，司机师傅应该也感受到了这娘俩沉重的心情，全程也没有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
或许是因为司机师傅觉得这娘俩一定是遇见什么事了，很着急要赶着去目的地，于是就趁着时间早路上车辆行人少，而加快了车速。
姜小彩一路都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靠窗而坐，扭头望着车窗外。
车窗外的风景迅速地往后退，姜小彩也无心留意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这是打小以来，姜小彩第一次怀着如此悲痛的心情前往姥姥家。
妈妈也不说话，她坐在前排副驾驶的位置上，姜小彩坐在后排。
姜小彩正好可以从后视镜里看到妈妈。
妈妈也不说话。
记得小时候，每次去姥姥家，姜小彩一路上都可开心了，眼睛都没停过，仿佛是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轻巧地跳跃在车窗外各种能够吸引她注意力的风景上——
那边的树真茂盛；谁家的麦地绿油油的，真好看；这家的花园深深浅浅的红色的花，真是让人赏心悦目；一路上各种各样的招牌，名字起得真有趣，遇到她不认识的字，姜小彩就会默默地在心里临摹；遇见集市，姜小彩就会东瞅瞅西望望，看看有什么新奇的好玩的、好吃的……
在汽车上，姜小彩总是会焦急地问妈妈，还有多久才到，又非常焦急地等待售票员报站，随着售票员的每一次报站，姜小彩的心情就开始慢慢激动起来，然后欢快地喊出声来——
“快到了！”
“快到了……”司机师傅提醒着她们娘俩，将姜小彩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中。
姜小彩付完钱，跟妈妈一块儿快速往老屋方向走去。
还是来时的这条路，此时全世界仿佛都变成了灰白色，这条街也变得不再生动起来，周围的事物全变成了暗沉的冷冰冰的存在。
全世界都没有了生机，连同姜小彩一起。
从早晨到现在，姜小彩如同做梦一般，恍恍惚惚。
这个没了生机的冰冷世界，简直就是个虚假的世界，这一切或许就只是一场梦而已。
梦，快点醒，快点醒来吧。这个梦太恐怖了，她承受不了这样残酷压抑的梦。
可鞋底踩在地面上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路面有些硌脚，踩得姜小彩脚底微微疼，这疼痛蔓延至整个脚底板，又通过她的双腿，穿透她的胸腔，隐隐刺痛着她的心脏。
心脏疼，姜小彩着实感受到了心脏疼。
心脏真的会疼吗？
直到看到老屋里摆着的姥姥的冰棺，姜小彩才接受了现实，她又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心脏那个部位，刀绞般的疼痛。
姜小彩耳边，妈妈的嚎啕大哭瞬间爆发了起来。
姜小彩已经无法形容随之而来的从她心底喷薄而出的疼痛感和窒息感了。
心痛是真实的。
姥姥自已待在里面，姥姥会寂寞吗？姥姥会觉得冷吗？姥姥会不会呼吸不过来？姜小彩看着冰棺厚实的盖子，感觉到异常窒息，自已怎么呼吸都感觉氧气不够。
姜小彩一只手按在自已的心脏位置，她的心是如此之痛，另一只手抚在冰棺盖子上，她想再摸一摸姥姥，让姥姥抓着她的手腕，不要放开，不要放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