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翠芬很快的就端了一碗野菜糊糊进来。招呼着阮绵绵在桌边坐下。
‘‘绵绵啊,你快点趁热吃。妈本来想给你做疙瘩汤的,但是你也知道,精米白面这类精贵的东西都被你奶锁在她屋里的柜子里面。妈也拿不到,只能凑合给你做一碗野菜糊糊吃。不过,这煮糊糊的野菜,妈认真的挑过,都是最嫩的。你快吃’’刘翠芬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筷子在碗里不停地搅拌。面色略微有些窘迫。反正一切看起来,她都是最好最善良的妈妈。
阮绵绵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碗一眼。是不是最嫩的野菜她看不出来。不过那煮的清汤寡水的样子,真的让人没啥食欲。
哎,聊胜于无吧。先凑合吃点,晚一些再想办法找点其他东西吃。
刘翠芬见她不言不语的接过碗,认真的吃了起来。她拉过一旁的凳子,坐在了阮绵绵的身侧,轻声细语的说道,‘‘绵绵啊,这次的事情,妈知道。都是家宝那个混小子的错。妈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等你爸回来,我也会跟你爸说,让你爸狠狠地教训他。让他知道他最错的就是不该跟自已的亲姐姐动手。这亲兄妹,那是手足血亲,怎么能够对着姐姐挥拳头~~’’
‘‘他挥的不是拳头,是扁担。’’阮绵绵捞起最后一片野菜叶子,打断了刘翠芬的话。
刘翠芬猛地被阮绵绵一噎,有点没反应过来。
看着她震愣的表情,阮绵绵喝下最后一口汤,把筷子往碗上一搁,再次重复道,‘‘他对我挥的不是拳头,是扁担。’’
‘‘妈知道,妈知道。千错万错都是家宝的错。可是家宝是你唯一的亲弟弟啊。妈和你爸都不能陪你一辈子的,以后我们要是走了,家宝就是你唯一的亲人了啊。’’看着表情冷冷清清的阮绵绵,刘翠芬心里没来由的一慌。怎么感觉她这个一直软弱包子的女儿有点不一样了。
‘‘然后呢?’’
‘‘什么然后?’’
‘‘妈说了这事儿是家宝的错,我也认同,然后呢?’’阮绵绵直直地看着刘翠芬。眼神中不见喜怒。
‘‘我,我,我’’刘翠芬语噎,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长久以来,接不上这个女儿的话,还是第一次。
‘‘妈,给我两块钱。我去村里卫生所看看身上的伤。到现在头上还有一个大包。不去看看,我不安心。’’阮绵绵也不是真的想从刘翠芬这里得到什么具体的答案。她只是忍不住的想刺她几句。
这种感觉很陌生。上一世她绝对没有这样跟刘翠芬说过话。重活一世,看清了身边人的真实嘴脸,得到了系统加持。她好像变的跟上一世完全不一样了。不过,她很喜欢这样的改变。
重活一次,她一定一定不会再走老路。她要变成完全不一样的阮绵绵。
她这样的也算是天选之子了吧。必须怎么精彩怎么来啊。
刘翠芬脸上的表情有一点点僵硬,不过很快就缓了过来。她摸向裤腰带,从里面摸出一个颜色发灰的小布包,打开之后,从里面零零散散的数了两块钱出来。再把剩下的钱票包好,又塞回了裤腰带里面。
‘‘喏,这是两块钱,你赶紧去卫生所看看。别落下什么毛病。妈会心疼的。’’
接过一把毛票,阮绵绵也没有数,反正不会多出一分来,也没有数的必要。然后她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她要好好的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全新的阮绵绵,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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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家庄大队在整个胜利公社来说,算是一个不上不下的村子。
从来没有评上过先进大队,但是也没有落到最后一名挨批评。村子里的人上下工都是本本分分的。说不上积极,但是也基本没有人偷懒懈怠。毕竟,地里的产出关系到会不会饿肚子。大家还是很重视的。前几年闹饥荒的时候,实打实的饿死了不少人。这在大家的心里是深深地埋下了阴影的。
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姓刘,只有少数的几户外来户。而阮家就是其中之一。
阮家是打地主分田地的时候,作为被地主家剥削的劳苦大众的一份子被就近分到的刘家庄。一起被分过来的,还有被地主剥削的其他几户外姓人。
那个年代,大家都比较朴实,很容易的就接纳了这些外姓人在刘家庄安家落户。也没有人对他们有其他的看法,反而很是同情他们,觉得他们是糟了大罪的人。经过这些年的婚丧嫁娶,所有人都慢慢的融入了这个小小的村庄。
阮家现在当家做主的是阮绵绵的奶奶金春花。她曾经是地主家小姐身边的小丫鬟。阮绵绵的爷爷阮五也曾是地主家的一个长工,当年由主家做主和金春花组成了家庭。
他们一起生了三子一女,大儿子阮金福,二儿子阮金贵,三儿子阮金禄,还有小女儿阮金兰。
他们在主家很是过了一段吃穿不愁的日子。而金春花也跟着地主家的小姐一起学了几个字,在这个普遍都是文盲的年代。她算的上的识文断字的厉害人了。因此阮五非常看中她,就连孩子们的名字也加上了她的姓氏。足以见得对她的重视了。
金老太太作为被地主家剥削的小丫鬟。当年不但站在第一线对曾经的主家落井下石。而且,她还趁着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偷偷昧下了主家小姐的一个妆匣。靠着这个妆匣里的东西,前些年阮家的日子在村里还是数的上的。
可是最近这些年,又是搞运动又是闹饥荒的,那些剩下的东西也没办法拿出来用了,阮家的日子才慢慢落得跟村里其他人一样。
没了好吃好喝的供养,阮五爷爷的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五年前,说是因为热的中了暑气,一下子栽倒在了田埂上,人没有救回来。如今阮家也就剩金老太太这个话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