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听如故的声音,颜雪湘惊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她看不见只能听见,看来得习惯一下她的突然出现,照这位树仙如故的意思,整个皇宫也只有她能听见她的声音,一个很多年都没跟人交流过的树仙是什么样?
“照你这么说,陛下以前很爱宁妃?”
“应该是吧,他以前还在梅树下祈愿,愿与宁妃生生世世,百年好合呢,现在也不知怎地被贬到冷宫来了。”
“看来你知道的不少呀,给我讲讲呢”
“嗐,那些情呀爱呀的,看多了没意思的紧,还不如在树里好好修炼呢”如故却不打算多讲。
“你修炼多少年啦?”颜雪湘当时想还演呢,那就看看对方能演到什么时候。
“就六十多年吧,嘘~等等,先别说话,前面……”
颜雪湘停下,张望,什么都没有看见,正想开口问她,偏僻处突然从石山窜出了一个黑影,把颜雪湘拉了进去,颜雪湘先是一惊,随即准备张口呼喊,按说皇宫里平时守卫森严,但这几次夜间送药却从没被拦下来过,碰见也只是远远擦过,这会呼叫不知会不会有人过来,刚开口就被人捂住了嘴。
黑影见她想呼救一阵不耐烦,把人狠狠抵向墙角,使了点劲。
“闭嘴!孤是……”颜雪湘被撞的脑袋生疼,拎起手里的食盒就猛的砸过去,来人没料到她会这此动作,冷不丁被砸中,恍惚了下站稳,钳制住颜雪湘的手,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压低声音怒道:“你是不是想死?”。
“颜雪湘,他是慕容瑾安。”如故辨认出来人,出声提醒。
听到如故这么说颜雪湘不敢再出手了,收住了刚抬起的脚,改为用手撑开脖子上的手,感觉得出来他真的生气了,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恨不得拎断她的脖子。
雪湘感觉喘不上气,心一横,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也顾不得什么后果先保命要紧,颜雪湘又抬脚准备攻击,脖子上的手突然松开了。
颜雪湘抬头看去,慕容瑾安左手按着右胳膊,稳住颤抖的右胳膊,阴沉沉扫过地上某处,然后转向滑坐在地上的小宫女:“认出孤了?”
小宫女哑着嗓子,冷着脸:“认出了”
慕容瑾安缓缓蹲下:“你给宁妃送的药,她喝了吗?”
“喝了”
“她可有说什么?”
“没有”
“你进去看见了什么?细细交待,你小命还想不想要了?”声音中似有一丝恼怒。
“进去时她在发呆,我端药给她,她喝了,约好明天再去送药,婢子就回了,别的真没有了”
……
“御药房就没个机灵的,找个如此蠢笨的!”慕容瑾安嫌弃的看着颜雪湘。
“陛下息怒,其实御药房除了婢子蠢笨些,其它人都挺聪明的,不若婢子回去跟李医官说换个机灵的?”
见慕容瑾安半晌没有回答,还探究的盯着她瞧,雪湘心里有毛毛的,赶紧补充道:“宁娘娘食欲不佳,身体虚弱,近日才将将好了些,可惜婢子答应了宁娘娘会照顾她直到康复的,怕是要对她失言了。”颜雪湘心里一万个不服,你蠢,你蠢,你不蠢怎么把媳妇折腾到冷宫了,现在又偷偷摸摸来关心。
“哦?你也还没蠢到无可救药。”一阵诡异沉默后,慕容瑾安竟笑了。“眼下你有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照顾好宁妃的身体,并将她的一言一行记下来,你明白了吗?”
颜雪湘连连点头,“明白明白,明晚送药我定仔细观察,记清楚宁娘娘所有的细节”。你还能去对峙还是咋滴?
“明晚何时送药?”
“也是此时。”
慕容瑾安从地上捡起一块玉佩,递给颜雪湘:“好,明晚拿此物到御书房来汇报”。
颜雪湘忙应下,眼神又在地上扫了扫,他刚刚从哪儿捡的?
……
“你在找什么?”
“看看地上还有没有玉佩。”颜雪湘如实答。
“呵,你抬起头来!”慕容瑾安郁闷的很,师弟下手真狠,胳膊现在都发麻,能让他如此在意的人,小师妹?
颜雪湘借着月打量了眼前人,这皇帝陛下确实生得一副英俊不凡、祸害女子的长相,帝王与生俱来的气魄及权势更显得危险又迷人,只是冰冷冷的,阿爹说了女子碰上这种男人最是吃亏,你掏心掏肺,也换不来他的一丝青眼,得离得远远的。
慕容瑾安也打量着颜雪湘,个子小小,稚气未脱,脸还肉乎乎的,五官秀气精致,看着也是个清秀小佳人,这双眼确实像师父。
“陛下,还有事么?”颜雪湘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了。
“没,没了。”慕容瑾安回过神,直觉答道。
“那婢子先退下了。”颜雪湘说完拔腿就跑,眨眼就没了影。
慕容瑾安回头问道:“嗯,她怎么跑得得如此快?”
黑暗中走出一人影,笑道:“被师父拿棍子追出来的,而且她对危险有种天生的警觉。”
思绪拉回来,封妃的圣旨已经下了,最晚她明天就要离开御药房了,还真舍不得李医官、绿衣、红袖、莲儿她们几个的,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天天窝在一处打闹了。
颜雪湘三个月前偷听到阿爹颜文宣和师兄谢青舟谈话,知道谢青舟要出山到北唐完成一个任务,她从没出过大荒山很向往外面的精彩世界,缠着阿爹和山长怎么闹都没有用,山长是平日里最疼她的,就是这件事无论任她怎么磨都没松口。
她也想一起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阿爹不许,她就央求守阵法的花爷爷偷偷帮她,借着为谢青舟送行的理由到了外山崖,然后趁他们不注意藏了起来,等人都走了就顺着谢青舟离开方向追过去,然而外面的路况她不熟悉,也辨不清方向跟丢了谢青舟,只能一边走一边问,幸好一路上碰到不少好心人帮她,才有惊无险的飘荡了两个月到了京都。
她在山里时听到阿爹让谢青舟去找慕容瑾安,也就是当今陛下,他住在宫里那谢青舟应该也在宫里,京都繁华热闹,处处都是她没见的新鲜玩意,本来她还想多玩些时日才去找他的,但口袋的里银钱已见底,山外面真是没钱处处难行。
到了皇宫门口才知道皇宫也不是她想进就能进的,守宫门的大哥凶得狠,动不动还要打人,雪湘自然不服,她就是去找自家青哥哥,凭什么不让进,于是与他理论起来,结果被以宫门前闹事为由被禁卫军抓了起来。
禁卫军有个小头头叫刘忠林,来审问她,说她只是个武功不错的乡野村姑,不知轻重,不懂礼数,关着她教育一通把她放了。
牢里又脏又暗还很臭,吃不好睡不好,雪湘把刘忠林的教育狠狠记住了,她才不想再进去。
正在她发愁怎么混进宫时,正巧有商户家的女儿被选中进宫,那女子已有心上人死活不愿,寻死觅活的又是上吊又是撞柱,还把额头撞伤了,眼看赶不上进宫的期限恢复了,正为难雪湘就出现了,便替了她的名额以商户之女的名义顺利进宫,还约好进宫后一刀两断再不联系,让雪湘好自为之。
进了宫才知道皇宫这么大,规矩这么多,要找一个人这么难,进宫就学了一个月规矩,幸好后面被分到御药房,医官们和善也没那么讲究,日子还算自在。
只是现在莫名其妙成了什么贵妃让人很头疼,她也不想当慕容瑾安的媳妇,他都有那么多媳妇了。
颜雪湘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赶紧找到谢青舟,第二找不到就准备跑路,贵妃什么的是不行的,先走一步看一步了,磨磨蹭蹭在房间收拾行李,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除了一本《齐弈月传》的话本,谢青舟送的白玉发簪,一袋珍珠,少许银钱,几件衣服,没了。
“齐弈月传?讲的什么?”颜雪湘听声音就知是如故来了,如故一个寂寞了六十多年的树灵,逮着空就往颜雪湘身边钻,小嘴一张叭叭叭疯狂输出,有些颜雪湘都困极了她也不肯停下,偶尔也会嫌她烦,两斗个气闹个脾气也是常有的事,但两人都不是气性长的主,隔天就又和好了。
“咦~我突然想到,你是不是见过齐弈月?那个惊才绝艳的将军皇后,我从小听她的传奇故事,这是我最喜欢的话本子了。”颜雪湘好像一下子找了知已一般,往空气中凑了凑,幻想那里有个真实的存在。
如故被她突然凑近愣了一下:“齐弈月好像见过一面,应该挺好看的。”
“应该?你到底见过没有啊?”
不满颜雪湘的怀疑,如故肯定道:“见过,确定见过,只是时间比较久了,记不真切罢了。”
“那你具体给我讲讲,那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我那时才刚生出灵识,还脱离不了本体呢,记得不太清了,后来听说她难产而亡。慕容塵倒是经常见,跟他孙子慕容瑾安挺像的,一副谁都欠他钱的样子,也没过几年就死了。”刚生出意识的她对外界的一切很是好奇,只是他们这样的树灵并不能感知别人的悲欢。不懂他们为何而欣喜,又为何而伤心,她现在也只是很平常的叙述这一段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