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人,永远比不过死人。这个理论,唐静听说过很多次。不过,后来者居上,竹马比不过天降的情况,也不少见。
唐静暗下决心:她要学漕运。
造船,码头,河道,所有和漕运有关的事情,她都要学。
吃完饭,她就带着刘妈,去了虞掌柜所说的青云街。
郢都城的整体布局,像一个“呈”字。
中间的南北大街叫朝天街,从皇城到城门,依次横着长兴,长乐,长安三条大街。一条金水河自城西北进来,穿过整座城,自东南流出。
这也造就了整座城,西北富贵,东南贫贱的整体居住格局。
简单粗暴点说,像唐长安城的镜像城。
青云街,是太学旁边的商业街,在永丰集市东边,紧邻朝天街。
目力所及之处,大多都是穿着白色儒服的年轻男子。这景象,大概就是“白衣卿相”这个词的来历了。
刘妈之前是农妇,后来是船娘,不管是上午逛街,还是现在到青云街,一遇到穿得富贵些的,走路嚣张些的,就会不自觉地显出一副乡下人进城的局促和瑟缩。
唐静本想一家一家逛过去,看她这个样子,只能便找了个路人,打听了一下,随后直奔街上最大的书铺:正心书局。
到了地方才知道,为什么别的书铺叫书铺,而他家叫书局。正心书局独占了一座三层高的楼,六扇大门,正对着大街。刚走到门口,就闻到一阵浓浓的书墨香从楼里飘来。
门口接客的伙计看到一个小丫头,和一个粗使妈妈进来,有些诧异。
“二位这是?”伙计问。
唐静在永丰集市被当成乞丐驱赶了一个月,怎么不知道这些人的小九九。
她朝伙计笑了一下,随后往角落走了几步。
伙计跟过来。
“家里姑娘最近迷上了漕运,让我过来寻一些关于漕运的书。什么造船,舆图,水文,还有什么……”
唐静朝伙计露出一个求救的表情:“哎呀,说了好多,我没记住。总之就是,扯得上关系的都要。钱不是问题。你帮忙看看?”
伙计立马恍然大悟。
“懂的,懂的。姑娘稍等。我这就请管事给姑娘去寻。”
“有劳了。”唐静偷偷塞给伙计几枚铜钱。
伙计笑得更灿烂了。
等待的时间里,唐静又随便买了一套笔墨纸砚,还有架子上的几本话本。
柜台后的账房算盘一打,抬眼问:“姑娘想怎么付?”
唐静直接把匣子递了过去。
账房把里面的金页全部拿到手里掂了掂,又数了四十三枚铜钱,道:“够了。”
刘妈吓了一跳:“这么多?”
是啊。换算一下,是刘妈以前六年的吃用。
再加上上午花的,一匣子钱都快空了。
账房瞥了她一眼,道:“这里可是正心书局。姑娘买的这些书,哪一本不是珍本?这纸可是最好的怀兴纸,给你算四千钱一刀,已是看在你们买了这许多书的面子上,便宜了。”
唐静扯了扯刘妈的袖子,笑道:“麻烦包好。”
拿上东西,伙计弓着腰将两人送到门口。
唐静敷衍完伙计,招呼刘妈回去。一转头,余光看到街上站着一个人。
是那个坐在树上的少年。正诧异地看着她。
那少年身边还跟着个人。那人唐静也见过。在永丰集市的大街上,他朝她扔了四个铜板,吐槽她要饭不带碗。
看来,不仅蹲点看她钻狗洞,还派人跟踪她。有钱人家的公子,一天到晚没事做吗?
唐静心里涌上一股怒气,侧过头,抱着东西继续往前走。
“姑娘留步。”少年快走两步上前,拦住唐静。
有完没完?!
唐静闭了一下眼睛,调整好情绪,抬头看他:“公子有事?”
“你,你……”
少年有些紧张,局促地朝她拱手行礼:“姑娘,你这是……”
我这是?关你什么事?
“请问,公子有事吗?”唐静耐着性子再问。
“你叫什么名字?”少年被她一催,立马脱口而出。
“青穗。”唐静胡诌。
“青穗姑娘。”
少年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神情,随后再次行礼,道:“在下萧恒,字子安。”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萧公子有事吗?”
“我……”
萧恒刚准备开口,旁边走来一个年轻公子,笑着上来行礼:“呀,真的是小公子。小公子安好。许久不见,小公子近来……”
那人说着说着,目光落到唐静身上:“这位是?”
哥们,你来得太是时候了。
唐静朝萧恒屈膝一礼,道:“公子莫要再为难奴婢了。奴婢不过是个跑腿的,还要赶着回去交差。公子若有什么话,还是直接去问我家三姑娘吧。”
说完,她立刻装成慌张委屈的样子,小跑几步离开。
回到胭脂铺之后,唐静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把遇到萧恒的事,告诉虞掌柜。
这人住范畚隔壁,和侯府公子是朋友,身份一定不简单。
她身份敏感。如果萧恒告诉范畚,说不定会引来一场风波。得让虞掌柜有个心理准备。
“姑娘说,他叫萧恒?!”虞掌柜惊讶。
她的表情太夸张了。唐静不解:“是啊,怎么了?”
“他是不是长得玉树临风,十分好看?”虞掌柜紧张地看着唐静。
好看吗?唐静想了一下,好像,确实长得不错。放中学校园里,妥妥校草级。
不过,她对未成年不感兴趣。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大的过节。
“是吧。”
虞掌柜狐疑地打量唐静:“姑娘,你知道他的身份吗?”
“身份?什么身份?”唐静摇头。
“他是荣国公府的小公子。他祖父汝阳王,早年随高祖皇帝一起征战天下,战功赫赫。建国之后,高祖皇帝亲称,大雍有一文一武,两位柱石。这武柱石,指的便是萧老将军。”
开国功臣之后啊。可他看着很文弱的样子。这是后继无人啊。唐静摇头。
“他父亲荣国公,是当今太后最疼爱的亲弟弟。母亲乃陛下之妹,同康长公主。他一出生,就是板上钉钉的国公爷。”
“太后的弟弟,娶皇帝的妹妹?这辈分不对吧。”唐静吐槽。
“那是因为,同康长公主是继室。荣国公的原配,乃是陛下的姑姑,晋安大长公主。那位公主亡故之后,才续娶了同康长公主。
国公府的爵位,本该那位大长公主的儿子承袭。陛下为了补偿自已的妹妹,才额外许了一个国公的爵位。所以,大伙儿都称这位为‘小公子’。”
原来是这样。当时在街上,那人喊“小公子”的时候,唐静还以为他是有口音,把“萧”念成了“小”。
连娶皇家姑侄两位公主,这位荣国公,不一般啊。唐静挑了一下眉毛。
不过,如果不是荣国公本人有能娶两位公主的功绩,那就是太后地位超然了。
那这皇帝和太后的关系……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开国武将,几个有好下场?
还是说,王与马,共天下?
“太后还活着吗?”唐静问。
“当然啊。太后比陛下大二十岁。去年,太后六十大寿,回娘家省亲,场面可大了。镇国公府,荣国公府,定国公府,同安侯府,武成侯府……
哎呦,整个长兴街都给堵住了。”
烈火烹油,花团锦簇啊。
但是,怎么就让人想到了元妃省亲呢?
“据说,同康长公主怀这位小公子的时候,病痛缠身。小公子出生之后,也是三灾八难。
后来,万安寺的圆觉主持说,小公子乃其祖父转世。萧老将军生前杀戮过重,死后不入轮回,不得已,让子孙代为赎罪。小公子需入佛寺修行,沐十年佛法,才能消除罪业。
于是,长公主便带着小公子住进了万安寺。这一住,就是十年。”
好吧。这种故事,就不作评价了。
“据说,回来之后,他的大嫂,也就是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怕他出意外,给他院子里塞了七个婢女,还取了佛教七宝的名字。
他长得好。初露于人前,便赢得了整个郢都贵女的青睐。这些年,更是被奉为‘郢都第一公子’。”
虞掌柜露出几分好奇之色:“姑娘,他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人模狗样?
唐静无奈地看着虞掌柜:“我说不出来。”
虞掌柜失望。
“你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他身份太高,我避着些就是。你放心,快入夏了,我又要养身体,还买了这么多书。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会待在家里,好好休养。也许过几个月,事情就淡了。”
“姑娘有成算就好。”虞掌柜道。
晚上,唐静躺在床上,望着床边地上的月色,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太后比皇帝大二十岁,去年刚过六十大寿?皇帝岂不是已经四十一岁了?比范婉大二十八岁?!
后宫不需要男主,是吗?
给喜欢的女生设计游戏,故意把男主的年纪调大,是吗?
李子墨,你可真是个心机狗。
还是说,范婉及笄后参加的选秀男主,其实是新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