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秋白,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你想明白了什么?”电话那头的杜畅显得有些不耐烦。
“我突然想到,我做的这个梦和你崴脚两者之间的关系。”
“哎,你又来了,真是服了你了。”
“这两者之间是真的有联系,你听我给你解释啊,在梦里,你变成了一条漂亮的美人鱼,美人鱼只有尾巴,是没有脚的。在水里待久了,美人鱼一旦上岸,走起路来就会不适应,所以你这才崴了脚……”
“呵呵,你的解释这也太牵强附会了吧,还什么美人鱼没有脚,只有尾巴,段秋白,可真有你的。”
“可不管怎么说,我总感觉这其中还是有些蹊跷。”
“没意思,不说这个了,段秋白,你的这首天际唱的还真不错,清唱的有腔有调。”谈话间,杜畅突然转移了话题。
“谢谢夸奖!你都听了?喜欢吗?”听杜畅提到了自已清唱的天际,这让段秋白感到有些喜出望外。
“是啊,你唱的天际,我是听了,不过嘛,我不喜欢!”
“哦,知道了。”杜畅这样的回答,令段秋白有些失望。
“想不到,你还有一套啊,段秋白,我问你,给多少女孩唱过这首天际?”
“我、我没唱过,给你唱,这是第一次。”
“哼!真是无聊,你还是留着给你家杜爽唱吧。”
攒足了勇气给小姨子杜畅打这个电话,段秋白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有意外的惊喜,也有些许的失落。
没怎么吃药,段秋白的病就好了。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主妇般居家生活,依旧是早上起来给女儿做爱心营养早餐,女儿晚自习回来,提前准备好水果和牛奶。
紧张忙碌的五天学习生活结束,周五的晚上,段秋白和女儿定好明天的早餐食谱,洗漱完毕,他正要准备上床休息。
突然,铃铃铃!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显示是妹妹段春蕊的电话。
忽然间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哥,老妈刚才从洗手间出来摔倒了,我到家的时候,老妈已经不会讲话了,老爸吓得一直哭哭啼啼,我刚打了120,你直接去医院……”
听妹妹段春蕊带着哭腔在电话里这么一说,嗡的一声,段秋白的头立刻就大了。
母亲前年、去年曾经摔过两次跤,那时正是口罩期间,尽管当时母亲的右腿扭伤的很严重,肿的十分厉害,已经不能下地走路,非常时期,没办法只好在家里静养。
下肢不能动弹,躺在床上的母亲,全靠七十多岁的父亲一个人伺候照料。
每天父亲给母亲喂饭喂水,洗脸擦澡,端屎端尿。每隔半小时就帮助母亲翻身,避免长时间卧床生褥疮。
第一次跌倒,母亲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多,在父亲的精心照顾下,才能下床走路。之后老妈的腿脚变得不太利索,走路遇到坡坡坎坎,就十分的吃力。
第二次跌倒,发生在母亲午休之后,下床一不小心,站立不稳,又摔倒了。
这次右腿又严重挫伤,再次卧床。此时,母亲的右腿已经不能动弹。冲破重重阻碍,段秋白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见到床上躺着不能动弹的母亲,心里十分难受。
农村家庭出身的母亲,多少有些重男轻女的思想,从小到大,母亲十分疼爱儿子,对段秋白比妹妹春蕊还要上心。
段秋白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妹妹春蕊常常和父亲发牢骚,抱怨母亲偏心,家里吃穿用,处处都是哥哥优先。
“老公,老妈怎么了?是摔了吗?”老婆杜爽关切的眼神看着心急如焚的段秋白。
“她刚才从洗手间出来又摔了,春蕊已经叫了120,要我马上去医院汇合。”说话间,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段秋白抬腿就往外走。
“老公,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医院?”
“先不用了,你在家里等消息吧,我去医院看看情况再说。”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老公,别太着急,老妈吉人自有天相。”
“老爸,奶奶怎么了?”听见厅里动静,准备休息的女儿穿着睡衣从卧室里出来,一探究竟。
“奶奶摔了,姌姌,你和妈妈好好在家。”
“哦,老爸,你别着急,奶奶一定没事的。”
段秋白狂奔着从楼上下来,出了小区,从路边打车赶到北大三院,母亲已经从急诊室转到ICU病房观察。
“老妈晚上去卫生间,出来就摔倒了,老爸就给我打电话,等我到家时,老妈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在喉咙里咿咿呜呜的,一只手胡乱的比划,看这种情况,我马上打120……”
哥哥来了,段春蕊见到了亲人,一直压抑的紧张心情,这才得以释放,伤心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刚才医生怎么说?”
“急诊医生讲,从现在的症状来看,八成是脑梗,刚刚做了头部CT,不过现在还看不出血管堵塞情况。”
“那刚才在抢救过程中,有没有采取溶栓措施?”
“医生讲老妈已经七十多岁了,在头部 CT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担心年龄大了,老妈的血管壁薄,不敢直接采用溶栓治疗,怕引起脑出血,人一下子就没了。现在只能等下次CT结果出来,才能确定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这个时候,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等待。兄妹俩在医院里焦急地等待着,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母亲又被推进CT室做了一次头部CT,依然是看不出血管堵塞情况。
从医生那里得到的答复依旧是需要等待,等待下一次的CT结果。
楼上楼下办理完住院手续,段秋白交了两万住院押金。他又从医院超市给母亲买了住院需要的生活用品,三个靠枕、尿壶,洗脸盆和毛巾。
一直忙到晚上一点多钟,兄妹俩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里,父亲一直没有睡,在焦急地等着老伴儿的消息。
“你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爸,您放心,目前我妈没什么大问题,现在急诊观察,您别着急,早点休息吧。”嘴上不住的安慰着父亲,段秋白扶着父亲到卧室休息。
“哎,你妈命苦啊,刚刚过上几年好日子,没想到就这样了……命苦啊。”
父亲说话时,竟然老泪纵流,不住的伤心抽噎。
这么多年,父母从未分开过,不放心父亲一个人在家,段秋白就留在家里休息,陪着父亲。
他给老婆杜爽发了一条微信,简单说了一下母亲的情况。
“老公,辛苦了,老妈一定没事的,你要注意身体,我和姌姌都很好,你放心吧。”
俗话说母子连心,平日里婆婆最喜欢老公,杜爽担心老公段秋白的身体,在微信里,她不住的安慰老公。
时间在煎熬中度过一分一秒,第二天中午等来医院通知,下午母亲要做全身CT,通知家属找四个人抬患者去做CT。
现在的医院,把什么活都推给患者家属,从ICU往CT室转,由于母亲身上带着监护仪器,需要四个人抬患者从担架床上下到仪器仓,之前的那两次CT,多亏有热心的护士帮忙。
这次CT需要四个人抬,段秋白开始有些犯难,去哪里再找两个人帮忙。
在大学教书的妹夫,此刻正在欧洲做访问学者,远水解不了近渴。
实在不行就只能让老婆杜爽请假过来,正在他一筹莫展时候,热心的小护士给他指了指,护士站前台上护工的联系卡片。
段秋白打电话请了护工帮忙,在两位身穿护工服的大姐帮助下,兄妹俩抬母亲去做了CT,完事之后给了护工大姐每人一百元劳务费。
CT的结果很快出来,母亲的左脑血管出现大面积堵塞。
主治医生例行公事一般和段秋白、段春蕊兄妹俩交代完病情,立刻给出了两套治疗方案。
一套是保守治疗方案,针对母亲这样的老年人,采取温和药物溶栓的同时,通过药物减少脑水肿,不过这套方案的最大风险就是病人可能出现脑水肿,最后导致脑疝,造成死亡。
另外一种方案就是骨瓣开颅手术,通过降低颅内压力,减轻脑水肿造成脑疝的风险,但是这种方案术后恢复难度很大。
“医生,我们需要回去和家人先商量一下,然后再做决定采取哪种方案。”
和妹妹一起回家,坐在副驾驶的段秋白一路上一直在网上查询有关脑梗病情的治疗方案。
怕父亲担心母亲病情,兄妹俩没有直接回家,去了妹妹家,两人在客厅坐下来商量治疗方案。
从发病到现在,母亲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这让妹妹春蕊十分担心,不知道母亲什么时候才能苏醒过来。
段秋白就把从网上了解到的资料讲给妹妹听,通常情况下,脑梗昏迷的患者最快一周后苏醒,不过有些患者需要两周或者更长的时间。
像母亲这样的大面积脑梗患者,可能会出现脑水肿、颅内压增高。脑水肿一般会在发病后的第2天开始,第4-5天为脑水肿的加重期,第7天脑水肿逐渐消退,两周之内脑水肿完全消失。
脑梗患者如果没有出现脑水肿,会在7天以后开始清醒。如果出现脑水肿,脑水肿一般会在第二周完全消失,病人大概会在两周内清醒。
“现在看来,老妈什么时候醒过来,取决于是否出现脑水肿,如果没有脑水肿的话,大概率七天后就会苏醒过来。”段秋白耐心的给妹妹分析。
接下来的日子,段秋白往返在家里和医院之间,大学工作的妹妹段春蕊,不需要坐班,兄妹俩替换着往医院跑,还要照顾几乎处于崩溃边缘的父亲。
母亲住院这些天,段秋白一直回家陪父亲一起住,父亲十分想念老伴儿,和儿子提起母亲的过去往事,常常是说着说着就满眼泪水。
“秋白,我想你妈妈呀,那些年你妈妈跟着我吃了不少苦,不知道这次她能不能闯过这一关……”
父亲年幼丧父,在衡水农村老家,祖母一个人含辛茹苦带大父亲兄弟两个,作为长子的父亲勉强读完高中,由于家里穷,只能报考师范大学,父亲是靠着师范助学金读完四年大学。
从农村来到城市读书,家徒四壁的段家,祖母还要照顾读初中的小儿子,大学四年里,父亲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凭着学习成绩优秀,父亲毕业分在北京中学教书。
在参加工作的第二年秋天,父亲认识了母亲,新分来的师范大学毕业生,虽然也是农村家庭出身,作为独生女的母亲,家里条件比父亲强了很多。
母亲不嫌弃父亲家穷,看中的是父亲的人品,恋爱三年后,两人结婚成家,母亲从此和父亲一起照顾农村的祖母和叔叔。
或许是上了几岁年纪的缘故,父亲絮絮叨叨把和母亲的过往经历,一遍又一遍和儿子、女儿唠叨。
母亲这次住院,段秋白发现父亲突然一下子衰老了好多。
父母感情之深,让段秋白感慨良多,他不禁想到自已和老婆杜爽,不知道多年以后,他和杜爽的感情会如何。
母亲在医院ICU住到第四天,这是出现脑水肿风险的关键时间点,一天二十四小时,段秋白的心都一直悬着,担心母亲出现脑水肿,每当手机铃声一响,都是一番心惊肉跳。
在极度紧张的等待中,度过了第四天,段秋白一直没有接到医院的电话。
第五天,依旧是在焦急的等待中度过,万幸的是,医院方面的电话一直没有响起。昏迷状态中的母亲没有出现脑水肿,挺过了危险高峰期,高度紧张之中的兄妹俩稍稍放松了一些。
到了第七天头上,母亲始终没有出现脑水肿,最艰难的时期终于平稳度过。
第八天的上午十点多钟,接到医院电话,段秋白拿着电话的手有些发抖,他万分忐忑,直到听说母亲苏醒过来了,他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喜极而泣。
“老妈,醒过来了!”放下电话,段秋白欣喜万分的告诉妹妹这个好消息,“春蕊,老妈醒过来了!”
从住进ICU的那天开始,十个日日夜夜的煎熬,母亲终于挺了过来。
母亲从ICU搬到普通病房,经过这十来天的治疗,左脑血管大面积堵塞得到缓解,语言功能基本恢复正常,只是行走有些障碍,需要后期进行康复治疗。
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母亲的大难不死,让一家人从焦虑悲伤中走了出来。
母亲生病这短短几天时间,让段秋白对生死和亲情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段秋白两鬓的头发像染上了一层白霜,几天之内突然就白了,体重一下子减了八九斤,见到老公憔悴的样子,杜爽忍不住流下了心疼的眼泪。
见到段秋白这个样子,女儿段姌更是呜咽着说不出话来,紧紧抱着老爸,久久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