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医觉得自己真是年纪大了,眼神也越发不好了,却没有忘了回答,“老朽倒是在医书上看到过一则记载,说是百年雪参对心脉衰竭有奇效,但雪参这东西本就稀罕,一两年的都少见,更不要说百年的了……”
反正他当太医几十年在宫里,也没见过。
连皇宫都没有,外面就更不可能有了,很可能根本就是一则胡编乱造的记载。
鹭云璟长眸一沉,“有劳你了,送客。”
“啊?”老太医一下呆了,赶紧摆手,“老朽是奉旨来给七殿下看病的,七殿下还是赶紧让老朽给你把个脉吧——”
他从一到七王府,就直接被架着来,让他治疗昏迷不醒的女子。
到现在连鹭云璟的脉都还没把一下呢。
鹭云璟摆手,“我没事,送客。”
侍卫很快把老太医“请”走。
“王爷。”侍卫送完老太医回来,看自家主子还没有挪一下,斟酌着宽慰道,“此女子下毒一定是受太子的唆使,虽然她现在醒不过来无法指证,但王爷心里有个提防也比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朔北。”鹭云璟突然轻唤一声。
侍卫立刻抱拳。
鹭云璟思忖着开口,“百年雪参,我记得库房里有一株,你去拿来。”
朔北大惊失色,“王爷,那是老主子留着给您以备不时之需,救命用的!”
鹭云璟,“我知道,去拿来。”
朔北挣扎着开口,“王爷,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求娶柳家女的目的?”
雾色沉沉的凤眼骤然一凛,“你在教我做事?”
朔北顿时一个激灵,慌张一抱拳,“属下逾矩,属下这就去!”
…………
柳嬿羽只觉得自己做了个很深很沉的梦,久到她以为自己才刚刚重生又陷入死亡。
直到耳边“嘭”地一声脆响。
她一下从黑暗中惊醒。
下人匆忙请罪,把地上的药碗碎片赶快捡走,躬身退出。
“醒了?”
年轻微哑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柳嬿羽呆愣了一瞬,直到眼前那双雾沉沉的凤眼疑惑眯起。
她才一下子把眼前这张过分年轻鲜活的脸,和那个在病床上躺了三年之久的活死人联系在一起!
“七殿下!”柳嬿羽慌张起身,才刚刚起来一点,又是一阵头晕。
鹭云璟的手立刻去扶,柳嬿羽却自己撑住了!
尽管这个折腾让她本就苍白的巴掌小脸上瞬间又沁出了一层冷汗。
半空中那只修长的手攥了攥,鹭云璟不动声色地收了回去,勾着唇角温和地看着她,“大夫说你十分虚弱,要好好休养,我知道你自己也是个大夫,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
柳嬿羽诧异于鹭云璟的态度,但也没有心思多做揣测。
她赶紧下地穿鞋,“今天给七殿下添麻烦了,我就不多做打扰了,这就告辞。”
匆忙欠了欠身,柳嬿羽转身就走。
“你有地方去吗?”身后突然传来鹭云璟的问话。
柳嬿羽脚步一顿!
她掐住掌心,“我……”
“看你父兄今天的态度,你现在回去,他们恐怕并不欢迎。如果你不回相府,打算随便找家客栈住,我的兄长太子殿下应该很快会找你过去喝茶。”
柳嬿羽缓缓回过身来,就看到那孱弱苍白,却俊美得惊天动地的少年眼角挑着挑衅的光,单手支头,“除了我这里,你似乎没有第二个容身之所,我的王妃。”
柳嬿羽忽然惊觉:她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鹭云璟。
上辈子和鹭云璟的相处,大多是她单方面的输出,偶尔絮叨,偶尔抱怨,时不时对柳家那些人恶毒的诅咒,还有不切实际地期望着从被软禁的鬼地方出去的未来。
鹭云璟只是躺着,被动地接受。
从来也没有这么真实地和她对过话。
柳嬿羽忽然一哂,大步朝鹭云璟走来。
隐在暗处的朔北当即就要冲出来护主!
却被鹭云璟一个隐蔽的手势给打住。
“咚”地一声,柳嬿羽一脚踩在床板上,把鹭云璟以一个绝对强势的姿态给困在了自己和床柱之间。
先前脸上那点讨好柔弱也全没了踪影。
她居高临下睥睨鹭云璟,“这么盛情挽留,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死过一次,她现在很厌烦那些弯弯绕绕。
鹭云璟背靠床柱,凤眼抬起,“你。”
柳嬿羽疑惑蹙眉。
鹭云璟轻咳一声,接了下去,“要你帮我冲锋陷阵,你看到了,太子总是欺负我,其他兄弟也一样,但你好像胆子很大。”
她可不是胆子吗,今天疯得差点拉全部人给她陪葬了。
柳嬿羽一下笑出声,“那你算是找对人了!”
她从地狱爬回来,没别的长处,就是天不怕地不怕!
从床板上把那只不规矩的脚撤下,柳嬿羽打了个哈欠,“就这么说定了,我帮你出头,你给我一个容身之所,我们各取所需,好好合作!”
鹭云璟伸出一只手。
柳嬿羽迟疑,“什么意思?”
鹭云璟直接俯身过来,抓住她的右手,勾上她的小拇指,“拉勾,盖章。”
“又不是三岁小孩——”她随口吐槽,但忽然看到少年脸上格外认真的神色。
手指一勾,大拇指和他的大拇指对到了一起,“盖章就盖章吧。”
鹭云璟悄然勾起了唇角,又在柳嬿羽看过来的时候瞬间恢复如初。
柳嬿羽利落地把床铺一整,“那今晚你就睡——”
鹭云璟瞬间起身,“咳咳……我出去睡。”
“你睡床我打地铺”还没来得及说出来,柳嬿羽看他十分着急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样子,从容一颔首,“那好,你身上余毒未清,睡前记得泡泡脚,最好是药浴,算了,回头我出去帮你配制好再泡吧。”
“需要什么你明日可以和朔北说,他会安排。”鹭云璟迅速转身离开,孱弱的身躯后背却绷得很紧。
…………
“王爷,你叫属下出来有何吩咐?”
鹭云璟刚从婚房离开,朔北就一个闪身出现在了他身侧。
鹭云璟鸦羽似的长睫轻轻一掀,“你很闲吗,要在屋子里盯着一个弱女子洗漱就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