暝阁挣扎着爬了起来,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心想着这下完了,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剩下的三只雪人并没有对他展开攻击,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危险,有些后怕的退了退,迟迟不敢上前一步。
它们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对他没有半点手下留情的雪人怎么突然不敢攻击他了?这让暝阁一时有些搞不懂是何原因。
暝阁上前一步,它们后退一步,暝阁再上前一步,它们再后退一步,这倒是让他越来越奇怪了,我有那么可怕吗?它们似是在与暝阁保持绝对的距离,哪怕靠近一点点都害怕。看它们那一个个忌惮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倒像是真的察觉到了什么更危险可怕的东西。难道它们察觉到了韩雨莫的存在?
暝阁又试探了一下,当他注意到雪人的目光是落在他那只受伤的手上时,暝阁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
它们害怕的就是韩雨莫,暝阁被划破皮的伤口,隐约能看见里面洁白的雪,那正是藏在他体内的韩雨莫。
韩雨莫是外面的漫天飞雪,也是覆盖整个城市的冰雪,更是藏在他身体里的雪。
雪是韩雨莫,韩雨莫就是雪。
暝阁故意将那道小伤口对准它们,还洋洋得意的挥了两下,想吓一吓它们。果然如他所料那般,它们像是麋鹿见了猎豹那般,没有片刻逗留,分分钟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见它们逃之夭夭,暝阁得意得笑出了声。
不过很快,他便又想起了一件事情。
上官鑫悦伤的很重,脖颈,四肢都冒了不少血丝,看着有些触目惊心。可怕的是,她浑身发紫冰冷,宛如一个死透了的人。
暝阁重重地叹了口气,她这伤如此严重,得需及时就医用药,但如今这情况,别说入院就医了,找个药估计都是问题。
暝阁后悔救了她,就不该管她的,暝阁不是人,他没有救人的善心,人类是生是死与他无关,他之所以回来,之所以救她,是因为韩雨莫。
她的脖子已被拉扯的发青肿胀,脑袋看起来已经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脱落。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她的伤已经拖得太久,身上多处地方被扯裂出血,情况非常不乐观。眼看着她就要停止呼吸了,韩雨莫还是心软了。
“唉……”
心知韩雨莫的想法,暝阁道:“你忘了她曾经对你做了什么?”
暝阁的身体里缓缓飘出一缕白色的雾气,那雾气是由无数雪花组成。
那是韩雨莫的血,白色的血。
韩雨莫用她的血替上官鑫悦治疗。
“既然恨,又为何救?若是我,她死就死了。”暝阁不理解韩雨莫的做法,又问。
虽然韩雨莫心中有气,但这些年来,在她最孤独最黑暗的日子里,是上官鑫悦给了她温暖,也是上官鑫悦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上官鑫悦就像一个知心大姐姐,照顾她,关心她,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事,她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韩雨莫做不到见死不救。
帮上官鑫悦盖好被子,暝阁站了起来,韩雨莫不愧是残皿剑的肉身,她的血有很好的治愈效果,不过一分钟时间,她身上的伤口已经慢慢地愈合恢复了。
“现在人也救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不会带她走吧?”暝阁问。
韩雨莫淡淡地“嗯”了一声,“她如果留在这里会有生命危险,驿站那边怎么说也是安全地区。”
“你确定要亲自把人送到驿站?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这些天晟翎雅汐魔界一直在找你的下落。”
韩雨莫说她有办法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人送过去,暝阁一开始还有些担心晟翎雅汐魔界会发现她,但暝阁的担忧是多余的,韩雨莫确实有办法,她是雪,整个城市都是她,这些天她就是利用这一点把驿站那边的人耍的团团转,她一会儿出现在城东的某条街道,一会儿出现在城西的某座高楼上,一会儿又出现在某棵树上,一会儿又出现在某辆废弃的车子上……凡是有雪的地方,她都会出现,让驿站和诡物无法精准的找到她。所以这一次,她也利用这一优势将人悄无声息地给送了过去。
C城某下水道。
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如柴、身形矮小的老人蜷缩在肮脏的臭水沟旁,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破碗,头上戴着一个破帽子,苍白而稀疏的白发从缝隙间隐隐约约的露出来。
在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她满嘴都是黑色的血,一滴一滴的顺着嘴角往下流,她的皮肤像是放太多盐的泡菜一样皱巴巴的,满脸都是老年斑,眼窝深陷,一个塌鼻子都快把嘴巴给盖住了,下面是又黑又参差不齐的牙齿,在她贪婪、狠笑中若隐若现。
她戴着黑色手套,那个破碗里装着的是黑黢黢、令人作呕的血肉,数不清的蛆在里面蠕动着,而她像是吃了什么美味的佳肴一般津津有味。那碗中,不仅仅只有黑色的,不知腐烂了多久的血肉,还有数人的魂灵,它们在凄惨的哀叫着、哭喊着、求饶着……
待她汲取满足之后,这才拖着骨瘦如柴的身体缓缓的站了起来,她的身上发出清脆、诡异的“咯咯”声,像是骨骼相继断裂的声音;她的嘴巴一张一合,渐渐的越动越快,发出诡异刺耳的“啪嗒”声,令人毛骨悚然。
空气霎时骤降到极致,冰冷的下水道微微泛起一缕缕诡异的黑烟,渐渐的,这些黑色的雾气越来越多,最后整个下水道都飘散着肉眼可见的缕缕烟雾,在这冰冷刺骨的空气里尽显得格格不入。
“暗影大人。”
她的声音古怪刺耳,听着像金属声,好似喉咙里塞满了图钉。
“呵!”
昏暗的灯光下,一道阴冷的轻蔑声混合着黑色的浓烟,透过冰冷的空气幽幽传来,仿佛是来自缥缈的外太空,空无、虚幻。随后,只见一个黑色的、模糊的影子若隐若现,在滚滚的浓烟中诡异可怕。
“老人”弓着腰,干瘪的双腿支撑着她的整个身体,像是一具随时都有可能会散架的骨骸。
“这就是你们摄咒派办事的效率?”
那声音再度传来,语气低沉、冰冷,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对低贱的臣民的忠告。
“咯咯……吱吱……”
“老人”的嘴里发出磨牙般的怪声,凹陷的双眼一片漆黑,像是两个可怕的无底洞没有尽头,没有任何生息,仿佛是一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
“咯咯……回禀大人,根据我们的调查发现,整个C城都有她的行踪。”
“哦?”滚滚灰烟中,人影咧嘴一笑,凉嗖嗖道,“那这就怪了,她不过是残血剑的部分肉身,怎会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做到无处不在?还让你们查找了三天未果。”人影嗤笑一声,“你觉得为何如此?摄咒?”
“嘶……”
被称为“摄咒”的老人咧了咧嘴,瘦如皮包骨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那不是因为空气的冰冷而发颤,而是来自于恐惧,来自于那个影子犀利的目光和周身可怕的气息。
“回禀暗影大人,属下……属下不知……呃……!”
还未等摄咒说完,只见滚滚烟雾之中,一缕看起来很不寻常的烟丝宛如一根纤细、锋利的金丝线穿梭在黑雾之中,然后毫不留情的紧紧缠住了摄咒纤瘦的脖颈。
“……”
缠住摄咒的那一缕黑气瞬间收紧,摄咒像是玩物般被整个提了起来,她的身体挣扎着,表情扭曲苍白的可怕。
“刚刚得到消息,消失了一年的残皿剑,又出现在了乌雪村,并且拿走了被晟翎雅汐魔界用来封住‘黑域空城’的圣器灭魂,那圣器是她肉身之一。”
冰冷的如同千年寒冰的声音刺激着摄咒的身体一阵一阵的发颤,缭绕的浓烟之中,他若隐若现的身影彷如他的声音一般冰冷、鬼魅。
“残皿剑夺走乌雪村的肉身之后又一次消失不见,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残皿剑实力有多强大,你我都很清楚,如果她不主动出现,我们永远都找不到她。这一次她的偶然出现与突然消失,要想再找到她,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了,韩雨莫是她的肉身,她一定会来这里。”
暗影手上的动作紧了紧,滚滚黑气中看不见他的模样,高大诡异的身影忽隐忽现,宛如被云雾缭绕的群山看不清真实和远近。森冷的气息弥漫整个卫生间,刮割着摄咒的每一寸皮肤。
“……咯咯咯,属下不知做了什么……还请暗影大人明示……”
摄咒脸色扭曲难看,沙哑着嗓音,扭动着悬浮在半空中的身体。那双漆黑的犹如可怕的黑洞的双眼,此刻流露出一丝难得的畏惧的异光。
暗影身上的气息很冷,冷得可怕,那是一种由内向外散发的恐惧。
暗影突然找她,难道是查到了什么?
想到这里,摄咒不安起来。自知不是暗影的对手,摄咒渐渐地放弃了挣扎,放弃了想要求饶的心。摄咒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躲得过暗影的追杀,可躲得过那个令世界都害怕的不敢提及的“死亡之神”,亡魂吗?
果不其然,摄咒担心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五年前摄咒诡师做了什么,应该还记得吧?”
听闻,摄咒本就苍白干巴的脸变得异常扭曲诡异,漆黑无光的双眼骤然拉长,像一座黑色蜿蜒起伏的山脊,那双眼几乎已经贴到了嘴唇部,让她看起来更加诡异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