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神经缝合可是让手臂恢复知觉的关键,得多缝点才好。”
“叶大夫,你瞧瞧,他这段神经似乎坏损得不轻啊。”
“那我们就从这儿取一段健康的神经过来接上。”叶一柏略微俯下身,仔细端详过后说。
他知道,在这个乡村诊所里引入新的外科技术概念有多么的重要。现在跟随他学习的医生们,已经把这些理念逐渐带到了他们的日常工作中。
就像电工修电线路一样,要是主电缆坏了,但手头没有合适的备用线,就得临时找条其他线路截段过来补上,即使长短不对称,也比彻底不能用要强得多。
手术室里响起了一阵阵窃窃私语声。围聚在此的都是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大夫,心中各持已见。
“叶大夫,随意截取神经是不是有点不太尊重生命啊?人身体里的奥秘太多,好多科学家都没弄清楚的事情,咱应该怀着一颗敬畏的心对待人体才是。”
闻言,叶大夫抬起了头,眉头微微紧皱看向说话的人:“这儿是做手术的地儿,拿在手里的也是解救痛苦的手术刀。老是讲这些有的没的,手术还能不能顺利做下去?”
“诚然,人体内藏万千神秘之谜,但我们治病救人跟农夫修补破衣没啥两样——衣服破个洞,找块布来补一补,虽然不怎么好看,但毕竟还能穿;医生动手术也是如此。假如裁缝对手中的布畏首畏尾、不敢动手改造的话,最后做出来的衣物又能有何佳绩可言?所以记住喽,在这儿咱们是要掌控住患者的身体,绝非任由其控制我们。明白吗?”
“明白了……”年轻的小罗医生低声回答。
此时此刻,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位白大褂没想到一向温和有礼的叶一柏竟然也能散发出这般强大的气场,与那位赫赫有名的伯恩大夫相比毫不逊色。
“手术继续进行!”
“好嘞。”
“动静脉至少按1:2的比例连接,之前我在教学视频里也讲过这一点,赶紧记下来吧。”
刷刷地,众人纷纷拿笔记着……
与此同时,许护士匆匆带着第二位伤者走进门来,那人包裹的手指上还浸透了鲜红的血液。
“左转就到了,请坚持一会儿哈!”
“好的好的!”患者满头大汗,紧抿双唇紧跟在许护士身后;后面跟着的是一位同样年龄相仿的妇人和穿着朴实的老奶奶。
“娘呀,您慢慢走,别急。”
“行嘞~”
“大夫!病人到啦!”许护工带着伤员急忙跑进了临时搭起的小诊室里。
房间里留守着两位大夫,一听立马起身查看,“咦?咋回事?这伤口处理过了咋还出血不止呢?”其中一位看到患者外层绷带上隐隐约约渗出殷红色痕迹时,不由吃惊地问道。
他一面询问一面用消毒剪给患者松开了缠绕已久的绷带;待两名外国来的专家见到这位汉子残缺的大拇指时,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伤口为何如此?莫不是自行尝试止血所致?”
旁边懂些外语的朋友立即充当临时翻译将问题传达给病患及其家属。
“伤口太大止不住血没法干活,就拿了把刀随便烧热后往上面烫了几下止住了流血现象;然后撒了些灰末进去想让其更快愈合……就这么着了呗……”段阳憨态可掬地解释道。
来自远方的大夫无奈摇头叹气良久,“很抱歉,由于破坏程度过高,无法施行再植手术。”他对身边同行耸耸肩。
等消息被译成汉语传达给大家后,原本吵闹的小屋一下子寂静如水。
断掉食指的男子眼中掠过一抹失望之情,但这丝绝望很快就消失了。对他而言,本就不奢望有朝一日能重新长出手指;况且这一切还是无偿提供的服务。如果不是村里的年轻女医官三番两次地上门苦劝,他们压根不会考虑长途跋涉来这里一趟的。
旁边两位女眷也没有表现出过分激烈的情绪反应——前一天家里就已经为此哭泣哀叹了许久。
段阳缓缓起身,“那多谢二位医师了。我们这就告辞,打扰之处还望见谅。”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
正巧路过的妇女见状对老人家说道:“娘啊,我说了吧当初就不该来。快走吧咱俩还得回去照顾墩子呢……”
许护士望着男子手中依然向外冒血珠子的地方跺了跺脚心急火燎向同事求助道:“麻烦哪位帮忙给他简单包扎一番,我去叫叶大夫来看看情况……”
“段大哥,请务必先做好伤口处理工作再离开。都到这儿了再多待一会儿吧?容我去找叶医师帮忙想想办法看是否还有挽救余地?”话未说完,她已然迈开步伐快速朝着正在为陈师傅治疗断肢处的病房飞奔而去。
“还热着,真是温的。”
“哪能这么快?”
“真的!”
躺在手术台上的陈宝国因为麻药的缘故,感觉不到右手的知觉,但那缝合时的拉扯感却清晰异常。他对手指再接并不抱有太大希望,可是听见手术室里的欢呼声,他的心不由得燃起了一线希冀。难道真的接上了?心跳如雷鼓,急促有力地跳动着。
“最后几针了。”
“我这就动手!”
文森医生心中同样翻涌着激动,这不仅仅是一场断指重植的手术,还有神经移植的尝试。更令他感慨的是,这位叶大夫的话语,在这里真正主宰一切的是医生,而非病人本身。这种理念让他对医术有了崭新的认识。
“成了。”文森最后一针缝好,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钦佩地望向叶一柏。
“很好,非常完美的一次救治。”叶一柏微笑颔首,予以赞赏。
文森心中五味杂陈,好久没有这般被人的一句话所激荡得心潮澎湃。
“多谢。”他克制住内心的欢喜,起身离座。
仅是手指一根,石膏很快便已上完,陈宝国从床上站了起来,隔着那厚重的石膏瞧着自已那露出小截无名指指端,恍若身处梦中,难以置信。
这是真的?我的手指,它……它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