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沈红益在她耳边的话依旧回荡在脑海中,科科是被魏如雪和沈红益一起送走的,这么多年,她竟只字未提,真是心机深沉。
当年是魏如雪告诉她,一个傻孩子只会让夫妻之间产生隔阂;也是她向她保证,会找一个好的家庭来抚养他,让他在看不到的地方平安长大。
“哈哈哈,没错,我们小东儿闻不了烟味。”魏如兰掐灭手中的烟,走近杨东,对着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杨东被呛人的烟味刺激得直愣愣地看着魏如兰,过了好一会儿才仿佛回过神来似的,哇哇大哭起来。
魏如雪怒不可遏地抱起儿子,还未开口,却见魏如兰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杨东的脑袋,在他们耳边低声道:“就一辈子这样吧,这是你们欠我的。”话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了杨家大门。
当魏如兰驾车赶到济合医院时,叶一柏正与波恩、罗伯特和杜兰等人商讨明天的工作安排。叶一柏虽不擅长这方面的事宜,但作为华国医院与济合、圣玛丽医院之间的桥梁,有些事情他不得不尽力去学习。
“普济那边已经联系了西城工业区附近的大部分诊所和医院,他们愿意配合断肢再植技术推广的慈善活动。计划在工业区附近设几个义诊点,就像平时的周四义诊一样。每个点由我们和红十字会一比一派出医务人员。”
“然后便是周边各大医院和诊所的协调,从今天起他们会开始接收断肢患者,有能力的地方还会提供低温保存服务,并将患者信息实时报告给普济医院,因此救护车辆要提前前往配合工作。”
波恩点点头,说:“济合这边的车辆你全权调配,医院留一辆就行。至于圣玛丽医院……”波恩看向杜兰。
杜兰随即点头回应:“我们妇产科需留两辆备用,其他的你尽管调度。”
几人再次逐一确认细节,那一群身穿白大褂的人像手术器械检查员一样,认真审查后勤策划方案,一丝不苟的态度让人捏了一把汗。
讨论正酣之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乔娜推门进来道:“叶医生,那位魏女士来了。”
“魏如兰?”波恩教授暂停了与后勤处的磋商,抬头道,“病人重要,叶医生,你先去接待她吧。”
叶一柏应了一声,起身向乔娜走去。“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他见乔娜神情犹疑,便询问道。
乔娜皱眉犹豫着开口:“我觉得这位魏女士的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我建议先知会保安一声。”
叶一柏顿时面色凝重起来,知道乔娜不会无端担忧。“明白了,我会小心应对的。”说罢他径直朝办公室方向走去。
房间里,魏如兰静静地坐着。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立刻站起来迎上前去,“叶医生。”她望着叶一柏,眼中闪烁着希望之光。
看到她这副模样,叶一柏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学时曾修习过病人心理学课程的他,虽然不算专业但凭借多年的经验多少也能看出些端倪。
现在的魏如兰表情看似平静实则充满渴望,比起上回见面更加坚定的眼神中透露着对他的完全信赖——那种视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的依赖感。
这种眼神他曾无数次见过:那些被其他医生判了死刑的晚期癌症患者,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从世界各地飞来求治于他,见面时便是如此。
每当面对这类病例,即便经过仔细研判发现无法挽救后,面对病人从满腔热忱至彻底绝望的变化也令人心情沉重不已。
按理说魏如兰的病情远未到生死攸关的地步,只要积极配合治疗就能得到很好的控制。叶一柏垂眸片刻,轻轻摘下脖子上的听诊器放入口袋中,再度抬眼,露出温和的笑容:“魏女士,请坐。昨天您匆匆出院,许多用药指导都来不及交代,我看了下你的处方单,有些地方还是需要适当调整一下。”
叶一柏说着坐回自已的位子。
魏如兰摇了摇头,向前几步在叶一柏面前坐下。“我不想吃药,那东西治标不治本。我要把这个瘤彻底去掉,它在我的脑子里一日我都寝食难安。不管多么危险我都愿意尝试,术前同意书或免责声明随便你怎么写我都可以接受。”
“如果你还不放心的话,遗书我也准备好了一式两份,其中一份给你存档另一份交给家人。拜托你帮帮我,我真的不想带着这个负担活下去了。”说到此处她几乎泣不成声,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之中。
叶一柏盯着魏如兰,感觉她紧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弦。
叶大夫垂下眼帘,思索片刻后,从抽屉中抽出一张纸,为魏如兰开具了住院手续。救护大厅里的床位几乎都被占满,仅剩下几间因位置不合适而未被改动的,留作大手术用的病床。
“魏大姐,上次我已经跟你说过,开颅切除致癫灶手术风险极大。倘若致癫灶位于功能区,贸然动刀会引发失语或肢体不协调等严重后果。”
叶一柏边解释边留意着魏如兰的反应,见她气息急促,仿佛弦随时都会崩断,接着说:“你之前服用过大量抗癫痫药和麻醉剂,体内仍有残留药物。只有当这些药物完全代谢之后,我们才能确定致癫灶的位置,随后安排手术。要么你就住进医院,用药加快代谢过程;要么在家里等待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不过这段时间内要严格遵守医嘱服药。你看怎么选?”
“我愿意住院。” 魏如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叶一柏点点头,把住院单递给她。魏如兰看上去若无其事地去办理住院手续,但叶一柏心里越发忐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小乔,对这位魏大姐的精神状况特别注意一些。我已经调整了她的药物用量,这两天每天的数据都要详细记录下来。哦,对了,如果她不想联系家人,就让她找那个曾陪护过她的姑娘吧,总该有个熟人照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