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然吵架的势头倒是大,但迟迟没见他们开始动手。三人在上边,也听不见这些人在吵什么,属实是把他们的好奇心给折磨了。
蹲守了三分钟,他们啥热闹也没见,反倒被一位衣着略为得体的文职人员给逮住了。这位文职是个“巴萨”牛头人,身上的灰色衣服布匹细腻,但在工地干活就免不了沾灰。他一把把小女孩提了起来,揪着她的脑袋,没好气地问:
“你们三个,鬼鬼祟祟的,在这干什么?”
小女孩被提起来,也不见她怕,反倒开心地叫起来:
“举高高!举高高!”
“还带着个孩子,呵,星盟人……你们不会是……想偷矿?”
毕竟两人虽然都披着破布遮掩口鼻,但身形还是人类的样子,难免被认作是从星盟来的——这种人在康斯坦达也不少见,也有不少在星盟饱受压迫的类灵长种族,来到T199逃难的。虽然他们在人口中只占少数,但也足够算作是“寻常情况”的一种。
“偷矿?这矿不是拿把镐子下去,人人都能挖?哪来的偷?”阿珀洛斯问。这是从之前那老人那儿知道的。
然而牛头人不屑地喷出鼻息,指着他的鼻子道:
“知道要自已挖就好!别想着把矿从这儿带出去,明白吗?”
说完,这人放下小孩,便迈着蹄子离开了,留下满脸疑惑的阿珀洛斯:“他来干嘛的?”
莉莉娅稍稍思考,便也得出结论:
“我懂了,这整个矿场的负责人,就是个大矿霸。这些挖出来的矿,交到他们手里,估计还得扣个几成呢。康斯坦达里,肯定还有出价更高的收矿商人。”
阿珀洛斯似懂非懂地点头,显然是不太明白这背后的逻辑,只是很有干劲地说:“那咱们得多挖点了,要不然补不上差价。”
“你傻啊——欸,我好像不该这么骂你,你是真傻。你矿交上去被人扣了收成,不是挖多少都要亏?”
“那怎么办?不挖了?”
“……挖。身在他乡,寄人篱下,忍一时,不是事儿。”莉莉娅咬咬牙,站起身来冲到工具堆边上,提了两把镐头过来分给阿珀洛斯。小孩见了,大声叫嚷:
“我也要!我也要!”
“你也要啊?这活累着呢!我们来就行,好吗?”
和迦耶利亚不一样,莉莉娅对小孩子还是挺温柔的。可惜这孩子把她的温柔拿去喂了狗,仿佛镐头是个什么很棒的玩具一样,拿不到就不停嚷嚷。
阿珀洛斯哈哈大笑,随手将自已的镐子交到小孩手里,自已又去取了一把——这小孩,力气还挺大,镐子拿在手上稳稳的,也不晃不抖,稳得很。
三人拿齐了装备,提着免费发的篮子,便沿着道路往矿坑深处走。方才他们观察了好一会,发现浅处的矿脉大多都有人占着,彼此不让采。深处虽然来回要费点力气,但好在两人的属性面板都不错,不需要省这点运输的体力。
然而到了地下,那伙人居然还在吵,真是怪了。这会凑得近了,莉莉娅才听到他们嘴里嚷嚷的都是什么:
“大家都是一把搞头、一顶‘帽子’,凭啥我们就得给你交保护费?就凭你们这身什么‘保护’?我自已有命采矿,没命就死矿坑里,要你保护做什么?”
“还敢说大话?上次是谁把你从深洞里救出来的?啊?要不是我们,你,还有747,还有那个谁——都得死矿坑里!”
“呸!要是知道你们是这么个主意,我还不如死里边呢!”
莉莉娅左右寻思,观望人群里吵得激烈的那几个装备精良、防护全套,也猜了个大概:估摸着是几个比较强壮大胆的工人整了这么一套护具,专门在矿难的时候抢救人,完了就向几个被救了的讨钱——基本上,跟他们仨没关系,也没什么要打群架的趋势,没有掺和的必要。
如此想着,她便闭着眼睛,当作这么一大帮人不存在似的,绕到了他们后面去,直奔矿洞去了。然而等她睁开眼睛,却发现剩下俩人都没了踪影。回头一瞧:阿珀洛斯牵着孩子,正往人群里挤呢。
“各位,你们听我说一句吧。”
甚至,这二愣子开始在人群里“布道”了……
“人的生命固然是宝贵的,能救回来当然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行这壮举的人,值得嘉奖与感谢——”
“是啊!”那几个装备好的跟着帮腔。然而对家还没开始骂,阿珀洛斯便又说:
“可若是为了钱财去行善举,那么又与那些贩卖货物、玩弄权才的卑劣者有何区别?”
“就是!”这次轮到工人帮腔,对家的倒也不说话。他接着说:
“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哎哟,”他的脑袋被莉莉娅跳起来捶了一下,“你敢打我?我调解矛盾呢!”
“我又不是你妹!阳杰还说我得看着你不做啥傻事儿呢!一天到晚净惹麻烦……”说着,她揪着阿珀洛斯的腰,像牵着狗一样把他拽走了,留下一大群面面相觑的矿工,继续在那儿七嘴八舌。
“我还没解决完呢!他们需要公平与正义的帮助!”
“少来!给他们公平与正义之前,先给他们钱!”莉莉娅指了指矿洞:“而在给他们钱之前,我们得先解决自已的钱!还有情报!”
说着,她提着矿镐,便走进了矿洞去。阿珀洛斯挠挠脑袋,对小孩说:
“你在这里不要动,我一会就出来,懂吗?”
“好!我不动!”
小孩说着便原地静止,甚至屏住了呼吸,活像一具雕塑。
“额,其实也可以稍微动一动——总之,就在这一小块地方自已待一会,有人来了你躲远点,要是有谁想伤害你,你就大叫!懂吗?”
“懂了!”
这带孩子的方式但凡让任何一个正常父母看了都要发出尖锐爆鸣,也把旁边几个歇息着的矿工给看呆了——哪有人把小孩带进矿坑散养的?
在康斯坦达,他们只见过小孩子为了给老人治病,年纪轻轻就来自已采矿的,可从没见过爹妈带着孩子来矿坑“郊游”的。
简直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