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机缓缓下降,首领站在最中央,忐忑不安地将双手垂在两侧。
他身处一座昏黑的电梯井,正随着升降机直达这颗星球的最深处。很难想象,本就是一座地下都市的康斯坦达,居然还有通往更深处地底的途径。
更难想象的,自然是——他们需要在这比深处更深的地方隐藏什么东西。
漫长的下降后,升降机终于发出两下不易察觉的颤抖,停住了。在他面前,一扇铁门缓缓打开。
门后的敞亮叫人意外。整个房间极为宽阔,仿佛没有边界一般,因墙面的洁白而稍显刺眼,给人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一排排规律排布的培养仓整齐地矗立着,当中的培养液规律地冒泡,但不见有容纳物。各种各样先进而复杂的实验设施,则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各个角落,闪烁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散发着令人敬畏的科技气息。毫无疑问,眼前的一切都清晰地昭示着,这里正是一处充满未知与探索的实验设施。
首领没有进修过科学,不知道这些设施的运行规律。但他知晓这里被用来做什么,也知道这里有什么人。
在培养仓与实验设备当中,有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他是个人类,黄白的皮肤、苍白凌乱的卷发、正常的身高与四肢,与极其富有刻板影响的白大褂,仿佛是一种生下来就被打上了“科学家”标签的角色。
“科学家”在器材堆里忙碌着什么,而首领则脚步极其轻地前进,似乎生怕打扰他思考。
然而他尚未靠近,“科学家”便以苍老的声音开口:
“军委会的舰队,是吗?”
“……是的。”也不过问为何对方未卜先知,首领只是卑微地点头。“康斯坦达的存在,很有可能已经暴露了。我们……是否需要离开,换一个据点?”
“科学家”头也不回,只留背影。他说:
“不,他们不是冲着康斯坦达和我们来的。那伙舰队隶属于列斯特上将,而不是那些泰坦。他们过来,另有目的。”
“……那几个人类?”
“我想应该是。”他忙着操作设备,将一支试管塞进机器——首领知道,那是将遗传物质注入受精卵的过程。他说话的语气很是随意:“你已经把他们丢回地表了,就不需要管那么多。”
忙活完手头的事情,“科学家”终于转过身,以苍老而严肃的面容面对这位“首领”,对他说:“别慌张。哪怕他们真的想毁灭康斯坦达,我们也有办法。”他走过来,拍了拍比自已高一个头的首领的肩膀:
“你可是巴拉巴的孩子,要有气度,没有真正的要紧事,就别来找我。”这句话并不像期许,更像是一种戏谑。而首领点点头,稍作犹豫后,又补充道:
“对了,那几个人类说——他们正在找巴拉巴的女儿。”
“女儿?”科学家皱起了眉头。某种直觉迫使他回到那些仪器中间,对自已刚刚准备好的受精卵进行基因筛查。不一会,他笑出声来:
“嚯哟,还真是个女的,我都没注意呢。”
这笑着说出来的话,听得首领一阵恶寒。“科学家”再次转过身来,满脸慈祥的微笑:
“把他们带回来。”
“带回来!?”
“对,带回来,不计代价。然后把他们送到我这儿来。我会让他们的大脑开口,交代我想知道的一切。”
那微笑,看得首领浑身都是鸡皮疙瘩。他知道,这个人笑起来,准没有一点好事儿。他咽了口水,点点头,便转身回到了升降机内,准备回到地表。
而科学家则打算,好好培育刚才制作好的那枚受精卵。可走到一半,他忽然四下看看,觉得自已好像被什么人监视了一样。
他感觉极其准,因为泰芳兰的无人机,才刚刚跟着首领上去,带着拍摄好的绝密镜头走了。直到最后一秒,它都在忠实地记录科学家的一切。
话到另一头,被捆起来丢到地表的阳杰一伙,自然是毫不费力地挣脱了束缚,开始商量如何应对舰队。
要打,阿珀洛斯一向是不虚的。但更重要的问题是,“要不要打”,和“要以什么名义打”,以及“打完了会发生什么”。
现在,他们肯定还得留在康斯坦达,探寻“巴拉巴的女儿”到底是谁,所以不能乖乖被捕。这就意味着,他们和舰队的冲突是一定的了。可如果打赢了,势必会吸引来更多的舰队,届时反而会给康斯坦达带来大麻烦,找女儿的计划肯定也就是泡汤了。
“那怎么办?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难道在这窝着就能解决问题?”阿珀洛斯很是不满地说。风沙趁机灌进他嘴里,惹得他连吐好几口,才想起来自已还穿着阳杰同款的冲锋衣,连忙遮面。
而阳杰此时低着头,大脑飞快运转着。不一会,他也算是提出了一个主意:
“我们,兵分两路。”
“兵分两路?”莉莉娅有些疑惑,更有些害怕。
“我检查了一下阿珀洛斯的面板,他一个人打爆好几只舰队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至于打常规战,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拿着这个。”
阳杰丢出一个眼熟的方盒子来,阿珀洛斯稳稳接住——那个是曾经阳杰用来定位阿珀洛斯的装置。仔细看的话,上面有个小屏幕,以及几个奇怪的按钮。
“这个电话,可以联络我。按两下1,按两下2就可以了。有解决不了的大问题,你们就按下那个大大的红色按钮,我随时赶到。我打算跟着舰队回去,看看情况。你们就和喀格尔将军一起——”
“不,我和你一起回星盟。”喀格尔将军忽然从乌龟房间里钻了出来,一出来刚说句话就被沙尘给弄得直呛。阳杰张开了念动力护罩,保护他不被影响。
他坐着一张人类的轮椅,那对他圆滚滚的背甲来说其实很不合适。但没办法,阳杰只有给人类用的轮椅。
“我必须回去看看,现在的星盟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将军大义凛然道。
阿珀洛斯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好,那么我们就留在这里,去寻找那个‘巴拉巴’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