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我,27年军旅时光最怀念什么?我会泪眼婆娑地说:“逝去的青春芳华”。入伍,1990年12月,18岁,帅小伙;退役,2017年5月,44岁,纯爷们。可以说,我的青春年华留在了宽甸,那里的山刻下了我的追求与梦想,那里的水带走了我的彷徨与迷茫,那里的云分享了我的欢笑与喜悦。正如《怀念青春》所唱的“怀念啊我们的青春啊,昨天在记忆里生根发芽,爱情滋养心中那片土地,绽放出美丽不舍的泪花……”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随着广播、电视、报纸、杂志的蓬勃发展,一股交友热时尚飓风席卷大江南北,风靡长城内外。军营虽然实行封闭式管理, 但开放的时代没有封闭的营区,年轻官兵渴望接纳新鲜事物的心始终是打开着的,外面的世界稍有“风吹草动”,军营里便会刮起阵阵小旋风。
军人的青春可以囊中羞涩,可以狂野张扬,可以包容失落,但追求梦中的她,更多的时候是“爱你在心口难开”。我的青春虽然远离爱情,在“人过三十天过午”的年龄段娶妻成家,但为战友代写情书的经历,则让我对爱情萌发了怦然心动。
1991年5月的一天傍晚,我刚从训练场回来,炊事班的一个老兵拿着一盒“红塔山”香烟到连里找我,说话不仅客客气气,而且表情还神神秘秘,令我猜不懂他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出于对老兵的尊重,本不抽烟的我接过他递来的香烟,一番吞云吐雾后,老兵抹不开情面地说:“兄弟,听说你文笔不错,帮哥一个忙呗?”
我说:“老班长咋怎么这么客气,有话直说,能办到的我一定尽力。”
老兵说:“这里说话不方便,能不能跟我到炊事班小库房聊一会儿。”
我向排长请了假,跟着老兵来到炊事班。进了小库房,见桌子上摆了几瓶鱼罐头,就问老兵:“这是做啥?”
老兵把我按到马扎凳上,启开一瓶鱼罐头放到我面前说:“我请你吃顿饭没别的意思,就是让你帮写封情书,哥实在是没辙了!”
随后,老兵打开话匣子。原来,春节休假,经媒人介绍,他认识了村里小学刚分来的女教师,初次见面聊得挺投缘,彼此留下深刻印象。女教师父母得知后,让他拿三万块钱定亲,否则就不同意这门婚事。老兵家里条件不好,一时拿不出这笔钱,又不想失去这份情缘,很困惑很纠结,只好通过写信打动姑娘的芳心。老兵文化不高,写不出令姑娘如痴如醉的情书,只好求助于我。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明天早上交稿!”看到老兵无助的表情,一股“为战友两肋插刀”的冲动在我心头油然而生,当即拍胸脯应允下来。
也许是“红塔山”香烟刺激了灵感,在头脑中起了化学反应,回到排里我找出笔和稿纸,借着走廊微弱的灯光,帮老兵写起情书来。两个小时后,近三千字的情书一气呵成。里面既有军人对幸福的认知理解,也有对未来的憧憬渴望,更有对孝敬父母的真情流露,谁看了都会触动心弦。为证明老兵是个有才之人,我还写了首小诗:“许多往事我全然忘记/唯一的思念/尽被你的笑容独占/小草上的露珠/远航的白帆/也难以表达我对你的深深爱恋/虽然你我饱受世俗的偏见/可我相信/在我苦苦追求的背后/终将会迎来携手步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
第二天早上,我把熬夜写好的情书交给了老兵。他看后,一把抱住我,激动地说:“兄弟,你太会煽情了,我俩要是走不到一起,老天都不会答应。”半个月后,老兵收到女友的来信,虽然只是寥寥几行字,却很感人:“就算全世界的人反对,也阻止不了我与你并肩风雨同行……”年底,老兵复员回到家乡,女教师义无反顾的嫁给了他,夫妻俩举案齐眉,从零起步,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不久,我把代写的情书修改了一下,刊登在辽宁的一家青年杂志。一些战友读到文章后,见面开玩笑地逗我说:“不应该叫你秀才,应喊你情书王子。”
不知是炊事班老兵说走了嘴,还是发表在杂志上的情书产生了轰动效应,之后,很多战友都找我代写情书,奖赏是一包“红塔山”香烟,我也就是在那时学会了吸烟。我在为战友代写情书之前,与他们有言在先,犒劳的香烟可以留下,但必须怀着一颗真诚的心去追求女孩子,不是家乡的免谈,在驻地找对象的免谈,纯属为了找乐的免谈。为此,我还得罪了一些战友,却保证了“丘比特神箭”精准施射。
六连有个老乡,在驻地认识了一个女孩,找我帮他写封情书,表达爱慕之意。为使他认识到在驻地找对象的危害,我计上心来,爽快答应。随后,我找来条令条例和军人职责,给他写一封意味深长的告诫信,劝他悬崖勒马,把精力用在训练学习上。
老乡看完了信,面红耳赤地说:“兄弟,啥也不说了,关键时刻你把我救了,若执迷不悟把苦瓜当甜枣,爱情可能把我给毁了!”
为多少战友代写过情书早已忘于脑后,倒是撮合成了几对。多年后,我到河北看望战友,饭桌上聊起了我帮他代写情书的事。
战友对妻子说:“老婆,当年虽然是我在追你,屈哥却在幕后当‘枪手’,不想说点啥?”
战友妻子问我:“他除了让你给我写信,还给没给别的女人写过情书,老实交代!”
我笑着说:“弟妹,他要是有那个魅力,早成皇亲国戚了,确实没绯闻。”大家哄然大笑。
在点灯熬油给别人代写情书的同时,我的心头也产生“像雾像雨又像风”的情愫,期盼某一天能够给心仪的女孩写一封信。然而,正处芳华的我只能把爱的火种暂时冷冻在心底,因为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能让淡淡的胭脂遮住了年轻的向往。
对不起,爱情!当你到来的时候,我正跌跌撞撞行走在追梦的路上。我也曾渴望花前月下诉说儿女情长,但响彻于耳边的军号告诉我,要拼就拼一个春夏秋冬,要搏就搏一个无悔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