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从军几年还是十几年,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过“挨批”的经历。有的因粗心大意,工作出现纰漏,做出检查;有的因违规违纪“开小差”,给集体抹了黑,受到批评;有的因进取心不强,大错误不犯小错误不断,被列为“个别人”……然而,不管问题多严重,影响多不好,却没有一个人被抛弃,或背上思想包袱,而是在近似电闪雷鸣的严厉批评中,重新找到归属感,沿着校准的路径栉风沐雨前行。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在军人仗剑行走天涯的画卷中,“挨批”是不可或缺的一笔,它如闪烁在波峰浪谷的航灯,为失迷方向的舟船导航;它如天空中飘洒的蒙蒙春雨,为刚刚破土发芽的小草注入动力;它如回荡于蓝天的鸽哨,为孤寂的苍穹增添悦耳的和弦……或许批评方式过于“粗暴”,或许批评语言过于“尖刻”,当时可能委屈甚至想不通,过后就会认识到“说深说浅都是爱”。
我不止一次地问有过“挨批”经历的战友:“军旅路上什么时段容易‘撞枪口’?”大家不约而同地说:“新兵!”的确,新兵如同一个半生不熟的“青瓜”,身上不可避免地存在这样或那样的问题,确保个个成熟,掐去多余的藤蔓很重要。
言归正传。随着新训接近尾声,大家对军营生活由陌生到熟悉,包括我在内,很多人的心开始躁动起来,有意无意地触碰条令条例“高压线”,随之而来的是劈头盖脸、体无完肤的“痛批”,至今还耳根发热,如坐针毡。
一个周末,我向班长请假到装甲步兵营看望在县城火车站偶遇的亲戚。起初,班长不同意,见我软磨硬泡,而且还承诺按时归队,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把我当成放心选手准假出行。不过有言在先,如果晚回来一分钟,严惩不贷。
我快步跑到装甲步兵营,见到了比我辈分高、得叫舅舅的亲戚,和他东扯西拉“海侃”起来。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俩越聊越来电,竟然忘了归队时间,等我一看表,只剩下5分钟。我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起身告辞,撒腿往回跑。刚出院子,碰到了新兵连指导员逄锦利,他把我叫住,交代说:“近期新兵连将组织赛诗会,由你写主持词。”我虽然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仍耐下性子饶有兴趣的听下去,等他布置完任务,已超时十分钟。
我呼哧带喘跑回班里。班长怒目圆睁,还没等我开口解释,“嗷”地一声喊:“到墙根站一小时!”吓得我两腿发软,心突突跳个不停。随后,班长劈头盖脸地把我一顿“训诫”:“你小子翅膀硬了、混明白了,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就你这样还想在部队长干,趁早打铺盖卷滚回去!”班长越骂声音越高,竟然惊动了四连的老兵,趴在窗户往屋里瞅。
我站在墙根下,嘴上一个劲儿地承认错误,但心里却不停地咒骂班长“死性”,不就是超时十分钟嘛,没必要揪着辫子不放,这也太不给面子了。我越想越憋气,朝班长狠狠地剜了一眼,没想到竟然惹火烧身,变本加厉罚站两个小时。
一番训诫过后,班长的脸逐渐由阴转晴,意味深长地对我说:“你既然想在部队长干,必须守纪律听招呼,千万不能越‘雷池’半步,一旦违纪出了问题,后悔都来不及。今天的批评只是一个提醒,日后千万要管好自已!”那一刻,我终于明白班长的良苦用心,他不是小题大做有意“整”我,而是冷酷背后传递着温暖的真情。
无独有偶,新兵马祥龙的“挨批”遭遇则要比我“惨”得多。一天夜里,他肚子饿的咕咕叫,利用上厕所之际,翻墙到营区外的小卖店买东西吃,没想到遇到纠察夜巡,吓得他顺着院墙往附近的村庄跑,要不是腿脚麻利,差一点被纠察逮住,事儿可就大了。
班长起床查铺,见马祥龙不在位,便到厕所、水房去找,仍不见踪影。难道这小子“逃离部队”?班长赶紧让连里老兵到火车站堵截,他继续到营区内可能藏匿的水塔、锅炉房等隐蔽部位搜寻。天刚放亮,马祥龙冻得哆哆嗦嗦回到班里。班长气的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一拳将他打趴下。至于后来怎么处理的,不是很清楚,据说挺狠。
多年后,我在长春见到了马祥龙,复员后经过多年打拼,他已成为资产数百万的私企老总。聊起新兵连被纠察追着跑的糗事,马祥龙笑着说:“事儿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我至今未曾忘记,部队不仅给了我知识、体魄、技能,更强化了我纪律意识、大局意识、服从意识,一生受益。”那天,马祥龙告诉我,新兵班长虽然将他骂得狗血喷头,不恨反而还心存感激,若不是班长当年及时批评教育,绝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人与人不同,处理解决问题的方式、方法也不尽相同。指导员逄锦利就很会见缝插针开展批评教育。一次,新兵连组织队列会操,当时是在室外,天特别冷,一些新兵站姿开始“走形”,有的缩起了脖子,有的袖起手来,还有的轻轻跺脚。逄指导员看到后,并没有直接批评大家,而是利用休整间隙给我们讲邱少云烈火焚身岿然不动的英雄壮举。大家被深深地震撼和感染了,自觉站得整整齐齐,再没有一个人随便乱动。
人被夸,易忘形;人被批,长记性。军人不是完人,不可避免地犯错误,出了问题不敢直言面对,找各种理由开脱,甚至抱怨领导不讲情面,就成不了人见人爱的好同志,未来的路也不会走长远。既然表扬与批评是密不可分的“孪生兄弟”,那么包容和理解则是情比金坚的“亲密伴侣”,“挨批”虽然面子无光,却能吸入高浓度的负离子,对人生绝对有益。
这一路走来,之所以稳稳把住前进的方向盘,是部队教会了我对自已的言行负责任,对自已犯的错误负责任,对信任自已的领导负责任,对自已的要求不放松,从容面对成败得失挑战,宠辱不惊,宽容豁达,拿得起放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