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打石阶,逐渐变小,夏去秋来,节气变化之际,本就难以掌控,本就是最容易生病之际。
云妡柔迷迷糊糊的揉了揉双眼,从床上爬了起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走到他跟前看了看,说道:“嗯,这雨好像快停了。”
“嗯,你们快些出发吧,雨已经不下了,但是路上湿滑,不见得好走,早些走路上慢些也无妨的。”
某人点点头说着,难得他今日竟然催她出门了,云妡柔觉得有些小反常,心中好奇到的问道:“平日都是舍不得我,今日怎么突然催我了?!”
“自然是我想你早去早回,我也能早些等到阿柔,不然岂不是要担心坏了。”
徐以墨手心渗出些汗来,面色始终都淡淡的,嘴角说话时带着些好看的弧度。
云妡柔看着窗外,并未注意到他的异样,转过身来在他唇上落下浅浅一吻,只一瞬便移开,说道:“好,我定然很快就回来,绝不耽搁,免得阿墨担心坏了,我也要心疼了。”
昨夜下了一整宿的雨,现下已经小了很多,院中宫女太监趁着雨小些挥着笤帚,收拾着院中的落叶,时不时地停下来搓搓手。
“下着雨路上滑,小霖子驾车万分小心些,阿柔,保护好自已。”
徐以墨撑着一把油纸伞,披着件墨色的披风,不放心的跟到了宫门口,望眼欲穿的表情让云妡柔无奈的摇摇头。
“阿墨,你的脸色有些苍白,快回去吧,天气凉小心着凉了!”
云妡柔替他温柔的理了理鬓间的青丝,觉得他今日的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心下有几分不安。
他的脸色怎么看着不太对劲,可徐以墨只是摇摇头说,自已这脸色一向如此。云妡柔想想也是,这一个月来就没见过他脸色不白过,只得想着快去快回。
远远的,有车声渐行渐远,简单朴素的马车由两匹膘肥体壮皮毛锃亮的骏马拉着,小霖子驾着马车坐在车辕上,也是换了一件普通侍卫的装扮,目不斜视、专心驾车而去。
直至那辆马车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徐以墨的额头才缓缓浮现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体滚烫得有些异常,就连手心的温度也升高了不少。
徐以墨苍白的嘴唇不断颤抖着,发出阵阵咳嗽声,吓得身侧的小内侍赶忙扶着他。
他早上起来就已觉得不大对,有些着凉发烧,但却不愿让云妡柔察觉到自已的不适,以免她担心自已,耽误了她今日的行程。
因此,他一直强忍着,不让想她看出来,当她的马车逐渐远去后,他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难受,终于脑袋昏沉的不成样子。
好在小务子一直跟在他师父身边,从小就学着侍候徐以墨,一看情况不对,稳住乱七八糟的局面,机灵的赶忙唤了太医,将人带回了寝宫。
太医慌忙之间把了脉,好在他们对陛下的病情都很了解,开了些药缓解他的病情。
徐以墨服了药实在是没什么精神,在寝宫中和衣躺下了,睡着前特意嘱咐了小务子莫要现在告诉云妡柔。
一切待她回来再说,他病了吃药就是了,也没去朝堂,只告诉长公主说是病了,劳烦她代理两三日的朝政。
……
庆城外不远,沛江之水涛涛而过,携着黄沙飞石一去不返。
碧水寺清静避世,偶有香客来访当,古色古香的庙宇清新脱俗,时不时的响起沉重的钟声,是寺里的僧人在敲钟礼佛。
云妡柔的马车停在寺庙之前,她走下车来看着这数百石阶,心中不禁感慨不愧是百年古寺。
【宿主大大,这里有很纯净的灵气,我好喜欢哦!】
【我想住在这里吸收天地灵气,进化起来耗费太多灵气了,灵气灵气,我最爱的灵气!!】
不知为何统子突然开始多话起来,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都是关于灵气的。
云妡柔缓缓地顺着台阶上爬,恍然之间发现她身边好像多了个东西,白茫茫地一团东西罩着,看的不大真切,没一会又消失了。
若不是耳边仍有声音,云妡柔险些以为刚刚是她眼花了,整个人都出现了幻觉。
“施主,请这边请,了缘师叔已经恭候多时了,他让我直接带贵客去他院中。”
一个引路的小和尚双手合十,见到三人来此,微微施了一礼,对着云妡柔说道:“住持现下在做法事,无暇他顾,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施主多多包涵。”
云妡柔稍稍有些惊讶,微微颔首上前,默默的跟在他身后,说道:“有劳师父带路了。”
“师叔说,只见娘娘一人,我等就在此等候吧。”
小和尚停在某处转角,对着云妡柔指了指,示意那就是师叔的住所,他们不便过去。
了缘大师的住所还真是有几分不同,院中菩提树看着已经有了百年,长得枝繁叶茂,叶柄纤细,榕果球形状,看着也有几分佛寺的韵味。
云妡柔一步步得走到树下,看着院中那人思索着,了缘大师穿着橙黄色的僧衣,面相和蔼,须发皆白,头顶上的戒疤似有些年头了。
他就在那棵菩提树下,对着一盘棋局苦思奇想,眉头紧蹙着似乎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云妡柔一字一句说的认真,此来只想为徐以墨求一条生路,虔诚的说道:“了缘大师,小女子前来拜访。今日打扰大师,只为大师指点迷津,为夫君求一条生路。”
“贵客来临,老僧有失远迎。娘娘所求,老僧只有缓解之法,不得长久之法。”
了缘大师叹了一口气,手中的棋子终是落到了棋盘之上,手中的佛珠转动着,抬起头来看着云妡柔。
“大师,也没有根治之法嘛?!真的,真的,没有办法嘛?!”
云妡柔心中的石头咯噔一沉,嘴里呢喃着出声,眸光楚楚,脸色微沉,好似憋着一口气出不来。
“没有,老僧并无根治之法,陛下乃天命之人,命数关乎天定,不可擅改,更何况是自出生之际就注定的病。”
了缘大师目光灼灼,轻轻摇头做了请的姿势,让她坐下详谈,继而又问道:“施主,老僧问您一句,若是拼尽全力,也终究不过一场空,你还要继续嘛?!”
若是拼尽全力,也终究不过一场空,她还要继续嘛?!
“大师,请告诉我缓解之法,不管怎样,只要有法子帮他,我都会寻来。”
云妡柔声音有些虚弱,心中闷得说不出话,但还是要坚定的说道:“不管怎样,我都要尽力一试,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就不该这么容易放弃。”
他那么温柔的一个人,还没怎么踏出过宫门,没怎么看过这世间的山川河流,没见过江南的青山绿水、细雨绵绵,没见过东边沿海的沧海桑田、云卷云舒;没见过北方的日出月升、野草风吹。
怎么可能就这样被困一生?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人世?怎么可以未曾见过人世繁华就决定归处?!
“嗐,既然如此,老僧可否为娘娘把脉?!娘娘,老僧观您来历特殊,不似此凡界之人!?”
云妡柔愣了愣,皱了皱眉头,不解的伸出右手,看着了缘大师搭上自已的脉象。
而他的话,也让云妡柔面色一愣,只觉得好似被看穿了似的,慌张的询问统子,这是因何缘故?!
奈何统子一句话都不说,不管云妡柔怎么叫都没反应,当下暗骂统子掉链子,问候它的祖宗十八代。
了缘大师却只是摸着胡须笑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此处灵气甚好,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娘娘不必担忧。”
在云妡柔惊讶的目光下,了缘大师把话题转移到他腹中的胎儿身上,不等她平复心中惊讶,他收回了搭在她脉搏上的手。
在她的注视下,了缘大师又继续说道:“恭喜了,娘娘已有一月身孕。而这一胎来得正是时候,这缓解之法就在其中。”
“我……我这孩子能帮到阿……陛下?!大师,您不妨有话直说?我该如何去做?!”
事已至此,云妡柔再做伪装也于事无补,只假装没听到,将注意力落在缓解之法上。
“娘娘,您身带异香,这种异香本就可以缓解陛下病情,只是时间长了效果就会越来越微。”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身体有了抗性,所以时间长了这异香也没有法子缓解病情。
“娘娘与陛下成婚不过月余,尚可不用其他法子,只靠这异香来缓解。最多不过五个月,此法便会失效,到时候他的病会越来越严重。”
了缘大师说到此处,似是说累了端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在她的注视下又继续说道:“老僧这里有一颗仙丹,可以将你腹中胎儿的胎息聚集起来。你只需要在五个月后,划破右手食指取血,将聚集胎息的灵血收集起来,炼成丹药给陛下服下即可。”
“胎息是何物?我若用了此法,可会伤及腹中胎儿?!这仙丹又有多长的时效?可会有副作用?!”
云妡柔看着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看着确实有些不似常物,心下有几分顾虑的问着,她也不想因此伤到腹中孩子。
“胎息乃是母体孕育时汇集的灵气,汇聚胎息对胎儿无损,但对娘娘来说,必会加剧您怀胎之苦!!”
了缘大师看着眼前的女子,知道她担心伤到孩子,耐心的解释着,跟她说清楚大致的后果。
听着他的话,云妡柔抵着眸子思索着,手指不自觉地摩擦着杯沿,心中大致有了数。
“这仙药只能聚灵之用,且只要服过了,必定是终生有效。娘娘来得正好,这药必得在您怀胎头两月前服用,否则药效大减。”
“至于炼成的丹药,连续服用三月之后便可停药,若遇陛下病重之际再服用即可。”
了缘大师摸着胡须,盘着手中的珠子,茶盏都换了三巡,将所知道的全数都告诉了云妡柔。
这法子繁杂不说,对陛下的病情也不过是缓解,至于有效期能坚持多少年真的不好说。
也就是说,若是有一日,他对这药也有了抗体,那真的就没有法子了,他的时间也将到达尽头。
这一谈就是一个多时辰,了缘大师将东西给了她,又写了炼制丹药的法子给她,告诉他有些本事的医者都能炼制。
她的一滴鲜血可以炼成一颗丹药,只要有足够的血,就有足够的药,他就能多撑些日子,多一刻也是赚的。
云妡柔小心翼翼的收好东西,眼看时间不早了,在寺庙中吃了些素斋,心下有几分不安,为求心安,她便找住持求了一签。
上上签,以命换命或得生机,狸猫改命或可长久。
住持的话萦绕在耳边,云妡柔其实有些不太理解,这狸猫是个什么东西?
但还是出了寺庙,临走之前,云妡柔跟住持要了两根红绳,据说是在佛光下照耀过的,开了光的红绳可保平安的。
……
马车行在官道上,小霖子坐在车辕上驾着车,扬着马鞭心情看着很不错。
自听了云妡柔说有法子缓解,小霖子整个人先是抹着眼泪傻哭,后来就是傻笑着围着云妡柔转圈。
云妡柔掀起车窗看着外面,大致想了一下距离,现下大概再有个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进城。
她这会选择瞒着两人,也不准备告诉徐以墨会伤到自已的身子,在脑海中批判着某个不靠谱的统子。
怎么回事?今日,统子自从进了寺庙,就有些不太对,叫它也没反应。而且那个了缘大师好像知道统子的存在似的,这让云妡柔心中有些好奇,想问问统子是怎么回事?!
【宿主大大,不要生气嘛?!我这不是在吸收碧水寺的灵气嘛?!】
出了碧水寺范围之后,统子身上的灵气似乎比之前更甚了,甚至已经浓郁到能够凝结成实体的程度。
只见它周身环绕着一层淡淡的白雾,先是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小猫模样,有着小巧玲珑的爪子和柔软的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