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岁岁长安,漫天烟火,是那世人对新一年最好的期待。除夕已过,但年味仍在,依旧热闹。
虽不及翊城热闹,走亲访友乃是传统,自是不能少的。沉寂许久的人们,游访着久别重逢的故人。
季霜待了七日,见两人如今似乎已然交心,也能放下心来,本想就此回了军营。却被云妡柔拦住了,此刻正巧无事,过几日怕是有得忙了。
军中物资年前早做了准备,云妡柔前些日子得了那些财宝,近些日子也已经换作粮草,以解两州燃眉。
“那我便同姐姐一同去了,我也好久没有见几个嫂嫂了。凯枫那娃娃估摸着也长高不少,算着也六岁了吧。”
季霜微微扬眉,就此想了想,确实很少见到几个嫂嫂,也就她们成婚之时见过,便也应了她的话。
大嫂嫂吴诗茵是珈峪关守的女儿,多年前父母以身殉城,仅有的哥哥也战死沙场。当年,临死前将小女托付给了云廉卓,她与大哥是青梅竹马,长大后顺理成章的成了亲。
如今,他们的儿子云凯枫也已经六岁了,大哥是个粗犷些的武将,但和嫂嫂的感情却是非常的深厚。
“那当然可以,不过他可能得多陪二嫂,没那么多时间。真巧我那小侄子顽皮,整日拉弓射箭,就是不好好读书。”
一说起这小侄子来,云妡柔可有得头疼,小小娃娃身子却壮得狠,估摸着再有两年快有她重了:“若是妹妹能想法子治治他,大哥大嫂特定高兴。”
“走吧,一道去吧。马车都备好了,反正也只有我们三人,待着也是无事。”
叶霖主动的搂上发妻,替她加了件披风,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几人这便出门了。
家中只有他们三人,自然就一同去了,云妡柔回了一趟娘家,云母林玥雪知晓了女儿已有身孕,喜不自胜的要她多留几日。
两地来回不过一日的路程,多待几日并无不妥,耽误不了什么事。赶巧的是这次三哥哥也在,据说是腿伤又重了些,父亲便让他回家将养。
三哥哥的身子不好,看上去身体有些瘦弱,一身青衫在身,举手投足之间,总觉得慢悠悠的树懒似的,让人忍不住着急。
他的身上总带着一种淡淡的药香,三嫂嫂温淑柔好似也是个慢性子,静静的站在三哥身后,推着他的车椅。
云广愈先后替江子怡和小妹把了脉,有他说一切都好,众人这才安心。只是提醒云妡柔说道:“孩子月份尚小,勿要活蹦乱跳,保持心情舒畅。”
“我哪有活蹦乱跳?!明明一直都是乖巧的很,夫君说是不是?二嫂嫂、三嫂嫂评评理呀!”
云妡柔先后喊人帮忙,不曾想都不接她的话,气得瞅了一眼叶霖,表示不满。
三嫂动作慢了半拍,见四处无人说很给面子,缓缓的开口对她说道:“呃?夫君说的是,你该沉稳些。过几个月,像二嫂这般身子重了,可不能胡闹。”
除了父亲和大哥、四哥留在营中,其他的几个哥嫂基本也都在,这要放在往年,定是不让二哥哥回来,可今年他要多陪陪二嫂嫂。
表哥风曙自是回了家,云姑姑说是想他了,顺带着要给他商议亲事,怕是一时半刻脱不了身。
“一想到小曙上次催婚时,他那上窜下跳的模样,好似娶亲要他的命似的。”
林玥雪拉着小女儿的手,岔开话题与众人说笑着,心中甚是欣慰。平日里,几个孩子都忙得紧,有一时之聚,她自是开心的。
众人笑了笑,想起风曙上次被催婚时,把媒婆关在屋内,自已翻墙跑了,气得他母亲把他锁在屋里三个月。
最后,还是林玥雪去说情,这才放他出来,一出来又不归家,四处瞎溜达。
“嘿,娘亲,祖母,枫儿回来了。”外面风风火火的闯来一虎头虎脑的男孩,六七岁的他身高却似十岁的孩子,额间带着红色抹额,手中还拿着特制的弓箭。
进了屋来,依次行礼问安,带着些说不出的粗狂,这模样一看就是像极了父亲。
“你这皮猴子,跑到何处去了!?你的几个叔叔婶婶都在,小姑和姑父也在,哪轮的你胡闹?还不快把这一身的换了,这个样子像什么?”
吴诗茵无奈的笑骂着小儿,紧了紧手中的帕子,眯眼注视着云凯枫,威慑着这活泼的小儿。
“好的,母亲。”只见他嘴上这般说着,灵动的小眼睛,却仍有几分的活络。
直到吴诗茵又狠狠的瞪了一眼他,这才收敛了些,不情不愿的转身下去。
季霜看着小娃离去的身影,颇有几分的赞赏,放下手中的茶盏,侧身笑谈着:“我看这孩子有乃父之风,未来定能成一员猛将,护卫永州,如此甚好呢?”
“小儿皮的紧,怕是难以调改了。只愿江妹妹和小妹肚里的孩子,莫要被这混球带坏了。”
听到季霜如此夸赞儿子,吴诗茵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到底是自已的孩子被夸了,她自然是高兴的。
“霜姑娘,此番无事在云家多待几日,也是无碍的。毕竟都是一家人,当自已家就好。”
季霜听着笑着点点头,面上不动声色,看着样子云家知情人也不多,她自是没有多嘴的必要。
云广博搂着妻子的身子,目光落在这圆鼓鼓的肚子上,轻握着妻子的手说道:“我和子怡倒是无所谓孩子性格如何,只愿他平安就好了。”
屋内几人还在攀谈着,人一多便也闷的慌,云妡柔觉得有些闷,叶霖便陪着她一起出来。
“呐,叶公子,可有闲情逸致,陪小女子去闺房一探。”云妡柔对着叶霖伸出手,邀请他往闺房一聚,却又要演上一出。
“小女子心里可怕的紧,若是母亲发现了,可要将叶公子‘赶出’家门去。”
这小女子还演上了,有个这么爱玩的妻子,他自然只能奉陪了。没办法,妻子是自已的,孩子也是自已的。
叶霖唇角勾起一抹笑,轻柔的说道:“那可怎么行,我妻儿尚在此处,怎能轻易离去?!云姑娘可得赔我妻儿,不然我可不应你。”
“怕了,就不要来。某人既想偷香,抱着小女子,又想白嫖,不愿担风险。”
云妡柔拉上他的手指,温热的手心交缠着,与他十指相扣,带着他轻车熟路的回了她的闺房。
“怎么样?!我的闺房布置的如何?!这可是我特意挑的屋子,冬暖夏凉,天选之地。”
她虽已经出嫁,但闺房一直留着,无他人居住。林玥雪每日都叫人打扫着,她一回来便能住。
叶霖四处转着看了看,这屋子坐北朝南,屋里的物件看着不算名贵,却又清雅典朴:“清幽典雅,香气逼人,很是诱人。”
“那是自然,也不看看是谁选的地方,我挑得自然是好的。我想躺躺了,腰疼,想睡觉了。”
云妡柔这般说着,嘴里却是打着哈欠,今日赶了一天的路,她自是累的腰酸背痛,此刻就想躺在榻上。
只见她稍稍褪了衣裳,只留了白色的里衣,酸痛了一日的身子,这会得了放松。
叶霖眼神犀利的扫过妻子,见她已经倚靠上了软榻,小猫似的魇足地躺下了,露出悠长纤细的美腿。
好一个艳俗的场景,无奈的替她掩盖上薄被,轻轻的捏着酸胀的小腿,叶霖想让她舒坦些。
云妡柔此刻虽说孕肚并不明显,还是想问问他,心想中的孩子是什么样的:“都说外甥像舅,我却有三个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性格?!”
“不管是什么样的性格,都是我们的孩子。性格像你就好,勿要像我便好。”
叶霖这般说着,似乎只要性格上,不像他就是好的。他更想孩子的性子像云妡柔些,犹如翻版的她最好,可可爱爱的招人喜欢。
云妡柔微微张嘴,打了个哈欠,轻柔的摸着小腹,诧异的抬头问道:“你为何这般说,像你有什么不好吗?”
这次叶霖难得的沉默了,只是摇头不答,不想现在告诉她缘由,怕吓到她。因为自已足够冷漠,骨子里想要‘杀人’。
叶霖的右手照在她的眼睛上,替她挡着光亮,在她耳边轻轻说道:“睡吧,有我在,你尽管安心睡觉就是。”
没有什么烦心事,可以扰了你的安眠。
云妡柔困得实在是不想问,不过须臾,便就此进入了梦乡。
……
夜色黑沉,天上繁星不见,乌压压黑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屋内,只点了一盏微暗的灯,深怕扰着她安眠,叶霖手中书信皆是轻拿轻放,下首不远处跪地的是刚归来的赫风。
“主子,宣博传来了消息,二皇子订购了十多个美女进京。三皇子偷偷调换了其中的一个女子。据内线消息,那女子叫绯铃,具体来历尚且不清。”
赫风的声音压得极低,看着主子的面色,似乎毫不在意两位皇子的争斗结果如何,只是单纯的想知道情报。
其实赫风猜的不错,他确实不在意,打听消息只是因为,他不想成为瞎子,聋子罢了。
“他们要斗,那我就添把火,斗得越狠越好。朝中其他大臣的动向如何?”
叶霖这些年在暗,他们在明,做的很多不大光彩的事。尤其是犄角旮旯里的事,没人比他更清楚。
赫风默默点头应了,他知道殿下的意思,是要他火上浇油。
某个沉迷美色的二皇子叶晨,他强抢的民女那么多,他的别院都快装不下了。这在叶晨眼里都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反正睡了就是过,他还能记得谁?
他的舅舅冯修齐快五十老几的人了,呵……还风流的不得了,屋里莺莺燕燕更多。上个月,刚娶了第十九房小妾,都要做人家爷爷的人了。
叶霖冷笑着摇摇头,不经意间想起,他的舅舅。陛下初登基时,国库空虚,舅舅家虽说皆是商户,但是天翊最有财力的商户之一。
国库的亏空哪年不是他舅舅家填的?后来,国家昌盛了,有了足够的财力,又嫌弃舅舅家几乎富可敌国,威胁太大。
呵……那么,父皇,不,皇上这就是你想要的外戚吗?对皇室毫无威胁的外戚?宁愿饲养出这样的人家,也要将他的外祖家除掉,毫不留情。
又或者说,皇上只是处心积虑的,为了你的另一个,另一个小儿子铺路?牺牲掉多少人都无所谓?
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叶易,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两人去年年底为了争矿,暗地里几番互相刺杀。
叶霖正愁这天下不够乱,两人就往枪口上撞,可真真是太巧了呢?他手上在宣博的东西,恰巧能加剧两人内斗。
赫风咬着牙说着,顶着主子直视的压力,跪到在地上恭敬地说着:“韩丞似乎有意打击边疆四城,许是得了陈贵妃的授意。听……听姚先生说,说……陛下有意留人为质。”
‘咔嚓’一声被子碎了一手,划破了右手掌心,叶霖却好似不知道痛一般,鲜血顺着指尖滑落,他的脸色的沉得不成样子。
“那么,这个质子,岂不是非我莫属了?”只见他清冷的薄唇微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我,就是……妡柔。”
只要留下云妡柔为质,永傲两州甚至是,甚至是偏远些的翼州,想要反叛都要思量一二。
叶霖右手手指有意无意的,敲击着手中的折扇,嘴角微微一冷,苦笑着道:“呵……既然如此,那……我就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请我回去,我要搅乱这翊城的局势。”
本来还不想这么急,既然有人要请他回去,那自然只能却之不恭了。想见他的,不想见他的,都得见他!!
“尽快让他们斗得更厉害,过两日我要去一趟宣博,我已经等不及了!!”
叶霖与云妡柔商量一番,本想晌午就启程,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不等叶霖出发,更让人猝不及防的事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