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不再还价就给十三。”
“咦,十块吧!”
池娟啧了一声,“我不好磨嘴皮子,没意思,你要这样还价我只给你让五毛,咱慢慢磨,磨到十三我再出。”
一旁的小姑娘拽了拽她妈妈的衣襟,“妈,过年我可要穿新衣服。”
身后有个比这姑娘矮点儿的苦楚着脸,“妈,姐姐穿新衣服我也要穿。”
这时候都不是有钱人家,小孩子买衣服都会买稍微大些,今年穿完明年继续,实在小了还有下面的孩子穿,家里小的想要新衣服除非大的衣服拾不到。
“要要要,要啥新衣服,你姐姐去年的你穿。”
“我才不要,凭啥只给姐姐买新衣服,我也要。”
“你姐是老大不给她买总不能光着身子,你有的穿买啥?”
池娟上面没姐穿的是哥哥的旧衣服,她穿完弟弟继续穿,除非破的不能补,也不会扔,妈妈做鞋用,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小孩子不知道大人的苦,只知道大人不给买,大人被缠的烦,就将小的往一边扒拉了一下,“烦死了,别挽缠了!”
那个小孩子差点摔跤,池娟动了恻隐之心,“两套的话我给你便宜点儿。”
那妇女顿了一下,神色松动,“多少?”
“二十五两套。”
妇女撇嘴,“跟没便宜一样。”
“两套便宜了五块呢,嫂子,你要是真感觉我卖的贵不要也没关系,你去别处看看要是贵了再回来。”
池娟批的价格本来就不贵,但她毕竟是生意,更不能乱了市场价,给个差不多的价格就算了。
妇女起身就走,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群讨债的玩意儿,不想带你俩就是这,带你们来就得花钱。”
刚刚站在一旁看的指着那套鹅黄色的套装道:“我要这套,十块钱是吧!”
“是的,我给你装起来?”
“好!”
那人掏了钱拿到衣服就走。
池娟感觉男人就是比女人干脆。
之后,摊位上的呢子外套卖出五件,小孩子的套装又卖了十三套,总之,一直没有闲着。
就在池娟又卖出一套枣红色套装的时候,刚刚问话的妇女又拐回来了。
池娟笑道:“要的话给你拿。你也看到了,下了十三我都不会买。”
“红色绿色的各拿一套。”
两个小姑娘挑好衣服,那妇女付了钱,一家人高高兴兴离开。
池娟一看时间可快中午了,随便买了个烧饼将就吃了。
她在吞最后一口烧饼的时候,听到有人叫,抬头一看,是自已妈妈,“妈!”
李秋月上午来赶会,到这时候都没回去,看到女儿老远就开始喊。
然而,就是这一声回应,池娟眼睛都变直了,感觉喘不上气,嗓子眼儿憋得难受,她一只手揪着脖子大喘气并用力的咳嗽。
偏偏这时候医疗条件落后,没人知道该咋办,她摊位前的顾客吓得价格也不敢问站到了一旁。
池娟快速的扫视四周,要是不能自救,她将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烧饼噎死的。
“娟子,你咋啦!”
李秋月才走到女儿摊前,看到这副场景都快要吓死了。
池娟说不出话,身体往后退了两下,手抓到了自行车后座。
她眼睛亮了亮,拍了拍自行车示意妈妈来扶好,好在李秋月看懂了。
池娟站在自行车后面,将上腹部对准后座,身体微微前倾,不断的用腹部去顶后座。
这样来来回回了四五回,呛到气管里的烧饼从嘴里吐出来。
氧气再次进入,池娟感觉自已总算活了过来。
“娟子,没事儿了吧!”李秋月也意识到了什么。
池娟缓了口气,摇头道:“好在吐出来了,刚刚吃的太急。”
“没事儿就好,前面有卖梨水的,我去给你买一杯。”李秋月没等池娟答应就去了。
就在这条街的路口就有个老太太支了个煤炉,上面架着一口锅,里面是熬好的梨水。
没两分钟李秋月拿着梨水回来,“娟子,你赶快趁热喝。”
此时,池娟也顾不得跟妈妈客气,拿上就端到嘴边,喝了两大口,才感觉缓了过来。
李秋月看着女儿心疼道:“你别这么拼,以后廷钰要是真的回不来,你还有哥哥弟弟,他们总不会不管你。”
池娟笑笑,“哥哥马上当爹,弟弟以后也是拖家带口的,我总不能去靠他们。”
李秋月叹了口气,“还是咱们家太穷了,才让你受了牵累,要是以后……”
“不行的话我跟你爸去跟顾家说说好话,给点儿补偿,让你再嫁。”
池娟可不想再嫁人。
“妈,我这样挺好的,就算我在娘家就一直不用干活?”
这显然是不现实的。
“一直没个孩子老了你去靠谁?”
“年轻时候多攒些钱,等以后老了去养老院呗。”
“算了,我说不过你,到时候再说吧!”
池娟摊位上有件青绿色的毛呢西装,配着黑色的布裤子,看着可好看,池娟拿了妈妈的号码装起来,“妈,这衣服你过年穿。”
“我有衣服,这是你卖的我哪儿能要。”
“看你说的,过年你闺女还不行给你买衣服?”
池娟硬塞给妈妈,李秋月一直不要,旁边来买衣服的顾客劝道:“闺女给的,你就拿着吧,看你闺女多孝顺,整啥还想着你。”
李秋月笑笑,“孩子也不容易,我再白拿。”
虽然嘴里这么说,她到底没再推辞,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这一幕恰好被顾老太太的对门看到。
今天会大,池娟到天黑透才将摊位收拾好,又急急忙忙的往家赶。
这时候可没有路灯,到处黑乎乎一片,自行车也不敢骑快,深一脚浅一脚的。
池娟才到家门口,门口的石头上竟然起来个人,她吓了一跳。
直到出声,才发现是顾慧晓。
“嫂子,奶奶在家,你注意点儿,她又来跟你要钱。”
池娟无语透了,顾家人还算可以,就是顾老太太跟吸血鬼一样,不敢见她动动。
“不理她,你帮我将包抬到我屋里。”
“好,没问题。”
“耀祖哥说的这宗媒应该是定下来了,但人家要五百块彩礼。”
五百块听着不多,但这是1985年,老农民一家一年到头也不一定能赚五百块。
“就这还不算,人家还要两套衣服,两双皮鞋,家里还得再收拾收拾。”
池娟默不作声的将自行车停在门楼下,给绳子解开,将装衣服的包裹往自已屋里抬。
顾慧晓将东西放下,“嫂子,你洗洗手来灶房吃饭,我再给热热。”
愿意好好相处的顾慧晓还是很好说话的。
池娟将门反锁,将今天赚的钱装到一起,此时不是数钱的好时机。
手放兜里的时候才发现里面有一百块,才知道是自已妈妈放的。
撒子屋房顶有个棚,床尾处没搭完整,能看到屋顶的椽子,棚上面可以放东西。
她一起放在包裹里,搬了个凳子站到床尾,站到凳子上将包裹放到上面的棚上。
包刚放好,门口就响起了敲门声。
“娟子,关着门在屋干啥?我来了你躲起来,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