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薛夫人,于景又躺下了,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梦中的子莹和毁容的妹妹。
“绿芜你过来一下,”于景闭着眼睛喊道,“扶翠也来一下。”
阳光在床帐上拐了一个弯。
于景再睁开眼睛时,映入眼帘的是庭桉的身影。
“庭桉,你回来啦,”于景一骨碌爬起来,“怎么还悄悄的不说话。”
庭桉凝望着于景,双眼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他伸手护着让于景躺下,“姐姐好好歇着,娘一路上给我讲昨晚上的事,我都快吓哭了。”
“幸好……”庭桉将脑袋一探,钻进了于景怀中,哽咽着声音继续说,“幸好姐姐没事,不然要我和母亲怎么活……”
于景噗嗤一下,摩挲着庭桉的后背,安慰道:“傻庭桉,姐姐这不是没有事情吗?”
“好啦好啦!”于景拍了拍他的后背,“母亲都没有像你这样哭着收不住,乖……”
庭桉从于景怀中探出脑袋,边擦着眼泪边哽咽道:“母亲见到我就哭了,说姐姐遇了险,这会儿都躲出去抹眼泪了!”
于景看着庭桉的脸,不觉愁肠百结,“下个月庭桉就十三岁了,想要什么礼物?”
庭桉将嘴巴一嘟,抽抽搭搭道:“等我想要了再跟你说。”
庭桉擦干了眼泪,略迟疑了片刻,道了声“姐姐。”
看着他的样子似乎有正经话要说,眉宇间还带着纠结。
“怎么了?是不是不想回来永安的学堂念书?”于景问。
庭桉忙否认道:“倒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我带回来一个人,想要留在家里……”
“人?”于景不解道。
“唉……”庭桉叹了口气,“他叫做顾辞,才十三岁,是桐州书院的做洒扫粗活的小哥,以前在书院中就被一些世家子弟欺负……如今他已经无家可归了……”
庭桉这孩子像薛夫人,是个心肠软的,从前就听他说过这叫做顾辞的小哥。
“人已经被你带回来了?”于景问。
“带回来,我实在不忍心他一个人流落街头……”庭桉叹了口气,“书院温夫子的儿子瞧不上,时常带头欺负他……”
于景冷哼一声,“又是这个温夫子!”
上一次就听庭桉说温夫子脾气古怪,没想到儿子也是个不能惹的。庭桉此次从桐州书院回来另寻书院,起因就是这位温夫子作怪。
“这顾辞是自由之身?”庭桉天真,于景恐怕吃了官司,又问,“顾辞可是自由之身?”
庭桉点点头,“他是从前的老院长收留的孤儿,是自由身。”
“唉,就怕母亲不答应。”庭桉无奈一笑。
“哎呦,你们两个小鬼悄悄关起门来说什么坏话呢!”薛夫人笑骂着走来。
于景和庭桉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拉着薛夫人坐下。
薛夫人捏了捏庭桉的脸,笑道:“你呀都教坏你姐姐了。从前你姐姐温温和和的一个人,如今倒是越发像你了……”
庭桉一扭脸,嘻嘻一笑,“娘说错了,姐姐明明是越来越像于姐姐了……”
“好了好了,你小子的主意我也知道了,既然也是受到那个什么温夫子欺负的,为娘就替他做主了,歇一歇你也该去永安找书院了,也让他跟着你吧!”
庭桉乐得蹦起身子,握着薛夫人的手,笑道:“娘可是见了庭桉了!我就说吧,庭安知书识礼,娘一定也喜欢!”
薛夫人点点头,“我可是交代他了要看着你的!可不能和永安城里那些世家子弟学些坏毛病。”
语笑盈盈间,于景短暂地忘记了横亘在心头的事。
暮色四合间,后院传来一声夫人的尖叫,王姨娘生下了一个男婴。
后院失火一事,似乎被喜悦冲淡了,只有于景暗自挂怀。
绿芜一直有愧,不露声色的暗中查问,终于问到了异常。
“王姨娘身边的侍女霞儿说花姨娘的屋子里少了好几坛子酒,会不会就是那一晚浇在了姑娘的院子里?”
于景思虑道:“霞儿怎么知道花姨娘的屋子里少了酒了?”
“还不是花姨娘身边的丫鬟闹了起来,污蔑是被同院子的孙姨娘偷了。”绿芜回道。
扶翠捏着下巴,眉毛拧成一条绳,“这两人一嚷嚷倒像是知道咱们查酒,故意说给咱们听似的。依我看,这些鬼鬼祟祟的人就应该拉过去给宋嬷嬷调理调理。”
于景听着扶翠越说越大声,嘘声道:“你再嚷嚷等下宋嬷嬷就来拿你!”
失火后的第二日,于景便问了扶翠和绿芜,两人都斩钉截铁地说了房间内的窗的关上了的,烛台也就不可能被吹倒了。
想来想去,还是被人在墙角浇了酒,故意点的火。于是才让人暗中查问。
“会不会是花姨娘和孙姨娘一起……想要谋害咱们?”绿芜道。
扶翠哼哼两声,“那不可能,花姨娘就看不上小门小户出生的孙姨娘。对孙姨娘从来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倒是王姨娘……”扶翠若有所思。
“王姨娘生了儿子了,”绿芜笑道,“况且王姨娘历来和夫人交好的,别胡说。”
于景摆摆手,吩咐道:“这次定要好好查,可不能像是之前坠马一样的不了了之了。”
“罢了,我出去溜达溜达。广平郡王府那边我这几日去不了了,你们两个多留意些。”
玉竹来了已经好几日了,于景一直没有得空去见一见她。
与其说是忙,不如说是心中忐忑,毕竟她曾是固安郡王府的旧人。
穿过夹道,前面是几个姨娘的屋子,王姨娘身边的两个小丫鬟送着一个妇人出来。
王姨娘才生产完,正在坐月子,是不让人打扰的,怎么见客?
于景又定神一看,原来是个嬷嬷。
“我就说怎么有人这时候来做客。”于景暗自一笑。
倏忽间,她记起了那嬷嬷的脸,“固安郡王府的嬷嬷!”
于景满脸疑惑,愣在原地,王姨娘的屋门在“砰”地关上了。
虽然心下疑惑,于景还是还是朝着下房去了。
玉竹被买回之后就被安置在这边,成了粗使的丫头。于景也因事耽搁了,这才寻到机会来问一问教坊司中的事情。
于景到时,下房里静悄悄的。外面的小丫鬟们也不见人影。
站在外面叫了两声,无人回应,歪着头一看,见床榻抖了抖,还伸出一双脚露在帘外,一只脚上的鞋子翻着掉在地上。
边上,一碗被吃下去一半的饭搁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