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一时寂静,郎乔注视0520,对方同时也在打量他。
“放下你手里的东西。”0520提醒道,他不喜欢人类手里那黑漆漆的东西,尤其是对准自已。
0520观察着对方,想看看这人接下来会做些什么,如果他像之前那伙佣兵一样直接开枪那就干脆吃了。
但郎乔只是保持警惕,站在石料后面看了0520片刻,随后果真收起了枪,开口道。“你是什么人,这里是哪。”
0520听到他的声音,心中有些微妙,男人的声音很好听,说的是汉语,吐字也清晰,0520每个字都能听懂。
雯晴和面前的男人讲的都是同一种语言,0520的大脑自然也纳入了这种语言体系,但到底还没和人面对面沟通过。
“...我是这里的主人。”0520的视线扫过周围,示意郎乔这片区域都属于他,然后将视线转回郎乔身上,期待他的下一句问话。
“你一个人住在这?”郎乔有些怀疑,面前的青年看着年纪不大,皮肤很白,连握着斧子的双手肌肤也比较细腻,这不像是久居丛林的人该有的双手。
“对,一个人,还有我养的蜥蜴。”0520不假思索,还连带捎上了被他定义为宠物的烈火蜥。
似乎是因为被他提起,0520身旁不远处的树丛翕动了几下,一片绿色草丛间蹿出一条肥硕的烈火蜥蜴,火红的身体飞快的跑向0520脚边,尾巴甩了甩看到了郎乔,又跑走了。
郎乔看着那只爬在地上比人类小孩还大的肥蜥蜴,又看了看周围,不远处的简陋木屋,地上的石锅,石头搭起来的小灶,确实有很久的使用痕迹了。
那条蜥蜴能听青年的话,或许是御兽类的异能者,郎乔也无法确定。对方神情淡淡,但有问必答,还算好沟通,郎乔打算继续打探情况。
“还没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郎乔轻轻靠在石料上,看着面前的青年,青年被他问的一滞,站在原地发起了呆。
名字,从来没有过这种东西。从前在瓜鄂星,瓜鄂人将他视为罪人定名编号0520,但0520知道这并不是名字。
对人而言,名字是由有意义的文字组成的,伴随一生的符号,就像雯晴,就像她记忆里的许多人都有属于自已的名字。
0520面上平静,大脑却暴风思索,对他来说有意义的文字是什么,他喜欢吃饭,但好像没人会叫吃饭,叫石板烤肉也不行。
0520活的太久太久,但在落地之前从未思考过,意义是什么。
以地球文明来计算,不管往前追溯多少纪元也无从追寻0520存在的印证,他原本不属于这里,这个星球上的文字也没有为他而生的。
没有名字自已取就是了,思索片刻,0520轻轻的道,“可以叫我元。”手指抚过石头,指腹刮去表面的粉尘,写下了一个字。
郎乔循着他的手指看去,一个很好辨认的元字出现在石面上,没有姓,只有一个字。
点了点头,郎乔接话道,“你也可以叫我乔。”无所谓元名字的真实性,他也没打算说自已的真名,一人报出一个字用以称呼足够了。
他们所处的空地地势偏高,郎乔看着远处望不到边的树海,确定自已还在丛林深处,他自然好奇元一个人怎么在这里生活,但事关个人的异能有些敏感,别人也未必会说。
微微站直了些,郎乔拂了拂衣服上的灰,向元问道。“这里离丛林边界有多远,你知道出去的路吗?”
元自始至终看着郎乔,听他的问话,不假思索答道。“出去?杀光拦路的东西,就能出去。”
元的面上没有因自已的话语掀起丝毫的波澜,但也不像开玩笑,郎乔一时语塞,觉得他有些怪,或许是一个人呆太久了。
“你要出去吗。”元放下手中的东西,越过石面向郎乔靠近了两步,两人只隔着两米距离面对面站着,还没待郎乔回答,元就摇了摇头,说道。
“你不能走。”
郎乔皱了皱眉,肌肉微微紧绷,没有因为对方外表的无害而放松警惕,一只手背在身后,随时准备发动异能掏出武器。
元却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向他说道。“我留着你还有用,你不能走,走了我还会把你抓回来。”
“我不喜欢被人威胁。”郎乔语气冷了冷,但元面上还是那副平静又认真的神情,两个人僵持不下,郎乔看着元那张稚嫩的脸,片刻后问道。
“你想要我做什么。”
元见他问了,偏过脸想了想自已要做的事情,理出思绪来才看向郎乔开口道。“你会做饭吗。”
“你得告诉我怎么做出好吃的有味道的饭,还有一个人家里都需要有些什么家具,有些我暂时想不出来,总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郎乔看着喋喋不休的元,观察他的神情,总结道。“你想让我告诉你怎么在原始丛林里生活,打造一个家?”
元听了他的话点点头,没什么要补充的,对面的郎乔没回答,只是盯着他看,看了片刻似乎察觉对视的时间太久,收回了视线。
这主意听起来很荒谬,但元的样子又不像作假,郎乔感知了一下自已的身体,除了挥霍太多能量导致有些空虚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确实没有下一步打算。
融古草还在他身上,出去就要面临被追杀的危险,且想要离开丛林也没那么容易,他跳伞时已经飞越至丛林深处,元将他带回丛林中的住所也不会移动太远,所以现在还处于深处的范围。
即便脚程再快想要跨越丛林离开也至少要几天时间,且这还是没有任何干扰,一切顺利的情况下。
丛林地势复杂,丘陵断崖颇多,林中还有那么多的变异野兽,想来离开十分困难。
如果元对他没什么威胁,留在这里,一边潜心研究培育融古草,一边慢慢想办法离开倒也不错。
思及此郎乔淡淡开口道。“我可以帮你,在此期间我要住在这里,你放心,我不会动你的食物和物品...”
郎乔话只说了一半,元已经跑向了木屋,片刻后从里面拖出一头猎物,远远对郎乔喊道。“放心,食物有很多。”
“不会饿着你,但是晚饭你来做。”元将猎物放在地上,冲郎乔抬了抬下巴,他不在乎人类口中说的,喂宠物而已,是主人该做的。
“你可以去玩,但是饭一定要做,我找你的时候也要在。”说罢元不再理郎乔,回到石料前面继续敲敲打打,他的石桌就要完成了,今晚就能喜添一件家具。
郎乔有些没跟上元的思路,想要提出的条件也被打断,还不知在元的心里他已经和那条肥肥的烈火蜥并列排行为宠物,但看元一副不在意的样子,郎乔也暂不提起,以后慢慢说。
太阳渐渐落下,残阳的红染半边天,霞光透亮。郎乔包扎过了身上的伤口,在元的指使下来到那口石锅前,看着面前低矮的火堆出神。
元说木屋里的东西随便用,里面放了不少食材,郎乔进去看了一圈,还是觉得能用的食物有限。
除了少量的菜就是猎来的生肉,连基本的调味料都没有,怎么可能做出好吃的东西,郎乔问了元去哪里打水,提着那口锅向溪边走去。
虽然是原始丛林生活,但也太过原始,郎乔毕竟生活于末世后现代,即便再艰苦的时候也比这种条件好上许多。
打了一锅水,郎乔从空间里掏出一包盐,只分了一部分出来装进小包里,随后将剩余的收回空间,想了想溪水炖生肉的味道,没忍住又掏出了点八角香叶之类的调味料。
当初激发异能最先担心的就是食物紧缺,食品调料他囤积了不少,这些东西说不清来历,郎乔没有拿出太多,稍稍能改善下晚餐的味道就好。
回到木屋,元还站在那堆石料中间,他的桌子已经打好了,还用异能将石料表面抛光,见郎乔回来了,声音扬起来。
“乔,你看这桌子怎么样?”
郎乔走到灶前放下石锅,转而看向元做的那副石桌,这石桌还是个四腿的,郎乔围着瞧了瞧才开口道。“不错,结构很牢固。”
元看着桌子也很满意,听到郎乔的夸赞也不觉有他,欣赏了片刻,又摆摆手叫郎乔去做饭,自已推推挪挪将石桌搬回山洞里,半天没有出来。
郎乔无奈蹲在石锅前,堆了些木柴在下面,还没等点火,那只肥蜥蜴不知从哪跑了出来,一口火息喷在木柴堆上,点燃了木料,随后逃似的离开了。
这套操作行云流水,郎乔蹲在原地看着被点燃的柴火,算是明白元怎么做出那么多火把,心里因为不用钻木取火松了口气。
掏出弯刀开始处理食材,郎乔是会做饭的,做起这些也很熟练。
从木屋的筐子里掏出土豆,削去土豆皮,将几颗薤白拍碎,野葱切断,备好后放在一边。
郎乔起身处理猎物,野猪个头不算大,身上长着扎手的硬毛,这里是野外,猪皮虽然能吃但处理起来麻烦,郎乔干脆的剥了厚厚的猪皮,剖了内脏。
野猪被他切成两扇,一扇挂在木杆上,一扇被郎乔连肉带骨剁了,砍成合适大小的块丢入锅里,就着冷水下锅烧。
猪肉外层全是白花花的肥肉,板油被郎乔切下,片成小段后放在石板上炙烤,很快煸出猪油来,油脂煸烤的越来越小,缩成了一粒粒金黄的油渣。
摘来一片芭蕉叶子,冲洗了一下表面,郎乔将油渣盛到叶子上放到一边,撒了一层盐上去。
石板上留了不少猪油,烧开了冒着淡淡的烟,郎乔下入刚刚切好的野葱野蒜,连着自已从空间掏出来的香辛料一起煸炒,顿时激发出香味来。
石锅中的水被旺火烧开,郎乔倒了锅里浮着沫子的水,又打了些活水来,冷水下锅紧了紧肉质,冲去了血沫,锅子坐在火堆上重新烧开。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郎乔抬起石板,把上面调味的大料葱蒜连着入味的猪油全都倒进锅里,再下入切好的土豆。
最后掏出最重要的盐撒入锅中,锅内汤汁澄澈飘着油花,猪肉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已经熟透,刀尖一戳软烂的从骨头上脱落。
软糯的土豆炖的微微软化,使汤汁变得浓稠,香料混着肉香飘散,非常简单的操作,但这是在原始丛林里,极端的环境中一道猪肉炖土豆也算得上美餐了。
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来了,站在上风的位置闻着食物的味道,嘴巴微微开阖,他没有口水要流出来,只是不可思议的看着郎乔,用很小的声音嘟囔着。“果然人吃的饭就要人来做...”
离得有些距离,声音又小,郎乔听不清他说什么,察觉到他来了便自然开口。“可以吃饭了。”
元凑了过来,掏出他那把多灾多磨的小钢刀,往锅里看了看,戳中一块土豆拿在嘴巴吹了吹,然后咬下。
土豆被炖的十分软糯,沾了肉香还有咸滋滋的味道,其他的香味元第一次接触,分辨不出来那是什么,但用来炖煮食物很美味。
土豆嚼几下就在嘴里化成粘糯糯的粉,热乎乎的有些烫嘴,元偏开脸轻轻呼着气,满意的咽下土豆,转头看着郎乔。
郎乔被他盯得不太自在,那目光里没有威胁但是太过狂热,元指着石锅夸赞好吃,郎乔不知道他之前都是吃些什么,也不好作答,只是问道。“没有碗吗。”
郎乔看了木屋,到处都没有碗筷,想来青年自已一个人时是不用碗筷的,只是两个大男人,顿顿蹲在一口大锅前用刀插着吃饭也不是办法。
“碗?”元想了想,吃饭用的器皿,他目前只有这口大锅,但是乔既然提出了,肯定是需要的,人吃饭要用碗筷是理所应当的。
这不是什么问题,元开口道。“明天,我做出来。”说着他指向远处空地上堆积起来的松木,问道。“用那个可以吧?”
郎乔顺着他的手看去,那堆松木树桩横躺着,树芯很实材料不错,于是点了点头。“可以,多做一些木碗木筷,多余的碗可以用来盛放熬出来的猪油。”
元点点头,蹲在石锅前看着郎乔,很有主人做派。“那这次就先这样吃吧,你要客随主便。”
郎乔低低哼着,没说什么,将芭蕉叶上还有些温度的油渣递给元,“尝尝这个吧,刚炸出来很香。”
元抓了几颗塞进嘴里,脆脆的猪油渣煸的有些过火,外表焦香酥脆,但内部是软嫩的,只是撒了层盐,咸咸的味道混着脆边越嚼越香。
晚饭元吃了很多,郎乔介意野外的水和野兽或许有异变没有多尝,看着元吃的很满意的样子,只觉还像小孩模样。
天渐黑了,吃饱饭后元去刷了锅,晚饭时差点连大料也吃了,放进嘴里嚼了嚼才被郎乔制止,告诉他哪些不能吃。
郎乔做的饭很有人类饭食的味道,元觉得比他做的要强上许多,有了郎乔做饭,他就能采集更多东西回来,或许还可以带上郎乔,他作为主人会保护宠物安全。
郎乔不知道元脑袋里想什么,夜里跟着元进了山洞,看着元躺在铺着狼皮的石床上,郎乔没说什么,翻了翻跟他一起被元捡回来的降落伞帆布,来回折了折铺在地上钻了进去。
厚厚的尼龙织布折成了两米大小,当做睡袋将将合适,躺在上面也不觉得凉。
郎乔躺在地上睁着眼,一时没有困意,元也没睡,只是趴在那张大床上想着什么,不时念叨着做小盆小碗,大概是明天的计划。
洞内的火把点燃着,昏黄的光亮忽闪跳动,洞外传来遥远到听不清明的野兽叫声,影响不到这里的安全,郎乔恍惚着,竟然就这样过了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