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哪个混蛋造的门?”
两次遇到这种诡异的门,两次都没有好事,不是被人拉走当保姆,就是被逼着当情感导师,关键还没有任何回报,宁秋已经在心里问候了建造者的十八代家人。
“我就不信了,我还非得过你这扇门?老子就算在旁边打洞也不过你这破门。”
宁秋走到门边,右手握拳敲击墙面,寻找着薄弱位置,打算穿墙绕过去。
结果薄弱位置没找到,却找到了另一行小字。
“想赖皮从边上打洞绕过去?没用的,周围的墙壁我都用符阵连接了,打破一面就等于打破全部,这里可是地下三百米哦。”
“这都想到了?”
被人提前预判的感觉很不好受,贱兮兮的口吻让宁秋恨不得隔空抽他俩耳光。
写这行字的人有可能是在故意骗他,但他不敢赌,万一墙打穿后这个地方真的塌了,三百米厚的地层,宁秋可以跳过葬礼直接入土了。
“你没事吧?”
孙芳关心地问了一句,从刚才开始,宁秋就一直一副为难的样子,身上代表负面情绪的泡泡多得像在冒喷泉。
“这扇门打不开么?”
在被二号烦恼嘲讽的时候,一号烦恼来关心地补刀了,宁秋感觉自已一个头有两个那么大。
而且他的麻烦还不止于此,有五只伪人已经到了他俩的跟前,一脸期待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的样子。
这五只长得比较像人,比起其他伪人样貌的肆意奔放,它们算是下过一番功夫了。
宁秋回过头,六只眼睛对着伪人们怒目而视,露出“我现在很烦,别惹我”的表情。
不过,宁秋此时的样子在伪人眼里却读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明明已经长得这么像人类了,还这么愁眉苦脸,学霸如此刻苦用功,我等自愧不如。”
“不是,你们这几只有毛病吧?”
在前世,要说哪些人的怨气最重,一是中学里的学生,二是公司里的牛马,二者每天都承载着巨大的压力,而且都被关在或大或小的“栅栏”中。
这里的伪人属于想要变成牛马但却失败了的学生,一直夹在中间地带进退不能,承受了双重的压力。
面前的这五只虽然没说话,但脸上全是“领导我太想进步了”的表情,可问题是宁秋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它们进步。
“教它们怎么变成人样?可我只会变诡啊。”
除了这几只,广场上剩下的上百只伪人模样更加惨不忍睹,真要把它们一个个教会了,得到猴年马月。
“要什么上进心!当学渣不好么?当学渣不用好好学习,难道不快乐么?”
这时突然一道火花在宁秋脑海里炸开。
“嗯?好像有哪里不对?”
刚刚他想到了某个重要的环节。
“它们明明是学渣,却并不快乐?”
宁秋发现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这些伪人的精神状态和他记忆中的学渣完全不符。
“对了,对了!就是这一点!它们之所以痛苦,是因为没有身为学渣的觉悟,都当学渣了,还要什么压力?”
想通之后宁秋六眼一亮,思维豁然开朗。
“建造这扇门的家伙,本意应该是让我帮助这些伪人学会怎么变得像人,等伪人们的精神痛苦减弱后,才会开门让我们过去。呵呵,想得挺美,自已教不会又懒得管,还想让我帮忙?老子偏不!”
想到这儿,宁秋也弄明白了刚才读完门上的信息后自已为什么会苦恼。
因为他也是个学渣,让一个学渣去教一群学渣怎么变成学霸,当然苦恼。
但如果反过来呢?
“如何当好一个学渣?什么才是学渣的本分?老师,这题我会啊!”
对于当学渣这件事情上,宁秋可太有经验了,原本非常棘手的问题瞬间就变成专业对口。
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宁秋摩拳擦掌,决定好好整顿一下这群伪人的心理问题。
他先扫视了一下广场,发现离他二十多米的地方正好有一块大石头,于是马上走了过去。
不明白宁秋为什么突然返回伪人堆里,孙芳左右看了看,也连忙跟了上去。
到了位置,宁秋跳到大石头上,挺了挺腰,深吸一口气后大声喊道。
“大家安静!安静一下!都朝我这边看!”
孙芳吓了一跳,心想宁秋这又是要干啥,怕伪人们没注意到我们这俩人类么?
原本还一个个梦游似的伪人全部抬起了头,齐刷刷朝他们看了过来,孙芳亡魂皆冒,不久前被蜈蚣诡异们盯着的恐惧又回来了。
她拉了拉宁秋的衣角,试图让他停下这作死的行为,哪知宁秋不管不顾,继续喊着。
“大家把手头的人类照片放一放,我有话对你们说!”
眼见伪人们越聚越多,孙芳不得已对着宁秋使出必杀技,她伸出一只手,在宁秋腰间狠狠掐了一下。
宁秋吃痛,挥手拍掉了孙芳的必杀技。
“都过来!我有件重要的事想问你们!”
不一会儿,两人就被伪人们包围了,一张张丑陋又狰狞的脸好奇地注视着这个叫他们过来的同类。
“我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我们是什么?”
“我们……是伪人。”
伪人群中,一只说话比较利索的伪人立刻回答了宁秋的问题。
“不!你们不是!”
宁秋斩钉截铁地否定了那只伪人的答案。
“你们是一群渣滓、垃圾、诡异社会里的边角料,没有诡喜欢你们,没有诡在乎你们,你们愚蠢、弱小,只能像老鼠一样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不管是谁都能踩你们几脚!” 接着,宁秋指着那只刚刚回答问题的伪人。
“你,就是你,我问你,我这么说你生不生气?”
“生气。”
“为什么?”
“因为你骂我!”
“……”
宁秋面不改色,又否定了这只伪人。
“不,不对!你生气不是因为我骂你,而是因为我说的都是事实。谎言不会伤人,真相才会!”
“真相往往非常残酷,你们,可能这辈子都出不去了,要永远被关在这个地方,地面上的世界你们一生都不能看上一眼!人类社会的繁华你们见不到,诡异世界的欺压你们要一直受,这才是你们痛苦的原因!”
“你们日以继夜的努力得不到回报,痛恨自已弱小又嫉妒成功上岸的同类,这才整日沉浸在悲伤和压抑中。我问你们,你们这样做有用么?”
伪人们面面相觑,宁秋的话让它们很生气,但总觉得似乎又有些道理,其中一只“好学”的伪人自认为明白了宁秋的意思,于是渴望地问了一句。
“那你能教我们怎么变成人类的样子,到地上的世界去么?”
宁秋看了那只伪人一眼,认出它是那五只最前过来的伪人其中之一,那只伪人也看着他,脸上十几只大眼睛对上了宁秋的六只眼睛。
随后,宁秋微微一笑。
“这位兄弟的问题问得好,我想你们中的绝大多数和它有一样的想法,只要变成人类的模样就解脱了,是不是?”
接着,他表情一变,严肃地说道。
“不!你们不会!你们以为摆脱了你们这副鬼样子,变得像人,就能不再痛苦煎熬了么?醒醒吧,让我告诉你们另一个真相!”
“在你们的认知中,是不是觉得人类的世界就是天堂?是不是觉得到地面上就可以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不!我要告诉你们,那里不是天堂,而是另一个地狱!而我刚刚从地狱中回来!”
听到宁秋居然是从地面上回来的,伪人们一个个认真了起来,全都安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地上的世界比地下还要危险!变成人类的模样,你们就觉得自已安全了?人类的世界到处都是探测仪器,只要一个不小心露出马脚,你们分分钟就会被发现,然后就会有无数强大的异能者和带着高科技武器的士兵包围你,把你轰得渣都不剩一点。”
“别说是你们,就是那些威风八面,不可一世的A级诡异又怎么样?有一个算一个,还不是都被人类消灭了?好,你们之中或许有谁会想,只要我模仿人类模仿得足够像,平时再小心点不漏出破绽,是不是就能在人类世界里生活了?你们又想错了!人类这种狡猾的生物,是绝对不会放松对你们的监视和警惕的。”
说到这儿,宁秋突然露出悲伤的神色,似在回忆。
“你们见过因为听不懂人类世界里一个老掉牙的笑话,而被怀疑最后揪出来的伪人么?你们见过因为熟睡时不小心变回原来的样子,而被同宿舍的人类发现最后被打成筛子的伪人么?你们见过因为看恐怖电影没害怕,而被一旁的异能者烧成灰的伪人么?你们没有……而我见过。”
宁秋此时居然挤出了几滴眼泪,好像在缅怀死去的同伴。
“到处都是危险,到处都是敌人,每天都要过着提心吊胆,有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这样的生活,真的是你们想要的吗?”
台下的伪人们大受震撼,仿佛看到了一个个长得和人类一模一样,但又被人类残忍杀死的同类。
孙芳也听得一脸懵逼,我们人类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地上的世界已经全部解放了?
“先别感慨,你们以为这就完了?”
伪人们和孙芳:“还有?”
“就算你们不到地面上去,甘愿活在这荒无人烟的地底,你们就能活得开心了?”
伪人们表情一愣,不去还不行?
“我和你们说一说我刚刚的经历,你们就明白了。就在不久前,我从地上回来,想回家看看你们,结果经过那群人头蜈蚣的地盘时,你们猜怎么着?”
“那群虫子老爷死活不让我过去!就因为我是伪人,它们就歧视我,欺负我,甚至朝我吐口水!为了能顺利过来,我是好话说尽,好脸陪尽,就差给它们跪下了,可哪怕这样,它们还是不让我过!就因为我是地位最低的伪人,连一群虫子都能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伪人!”
此时的宁秋像一个忍辱负重,艰难回归故里的英雄老兵,诉说着自已屈辱的往事,让聆听的伪人们无不感同身受,义愤填膺。
这时,一个伪人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既然……既然它们不让你过,那你是怎么过来的?”
其他伪人也随之反应过来,对啊,他是怎么过来的?
被针对提问的宁秋没有慌乱,反而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怎么过来?呵……自然是把它们杀光以后过来!”
集体吸了一口冷气,伪人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没长耳朵的只能用疯狂用手语询问身边的同伴。
“这是他做的?我们伪人,单独一个就杀光了那一大群虫子?”
作为邻居,伪人们深知人头蜈蚣们的厉害和霸道,所以对宁秋一个人干掉全部人头蜈蚣的事情表示怀疑。
“和我一起回来的同伴能替我作证!”
宁秋拉了拉旁边的孙芳,孙芳立刻点了点头,心想:这个真有。
为了增加可信度,宁秋变戏法似的从孙芳包里掏出一颗蜈蚣诡异的头颅,直接扔到了伪人们中间,引起一片哗然。
“什么时候放进我包里的?什么时候!”
孙芳直接把双肩背包给扔了,太恶心不能要了。
“你们要是还不信,可以找个人去看看,那边还有没有剩下一只蜈蚣!”
广场离蜈蚣的地盘虽然不远,但还是有些距离,一来一回也要些功夫。
一只长着类似大象长鼻子的伪人,走到入口的大门处用力闻了闻,随后向着这边大声喊道。
“确实有很重的血腥味,是那群虫子的血!”
事实摆在眼前,伪人先是不可置信,接着震惊,最后无比崇拜和狂热地看向大石头上的宁秋。
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中间出了个英雄!
全村唯一的希望!
宁秋高举双手,享受着伪人们的欢呼与喝彩,片刻后挥了挥手,示意安静。
“我讲这些并不是想炫耀我有多么了不起,我和你们一样,都是从这里出去的伪人。事实上,我是想告诉你们,即使我们现在弱小、卑贱、被人看不起,但这绝不应该是我们痛苦的理由!”
孙芳敏锐地察觉到,宁秋对伪人们的称呼,从“你们”变成了“我们”,不明白宁秋接下来具体要做什么。
“多少年了,我们生活在诡异世界的最底层,饱受欺凌和虐待,我们没有主动攻击,但还是被排挤,我们没有主动谩骂,但还是被歧视。即使这个世界对我如此不公,我依旧没有痛苦和绝望!上面想让我变成人潜入人类社会?我偏要回来!我要长什么样我自已做主!虫子们嘲讽我、欺负我?我就把它们全干掉!我的尊严我拼了命也要维护!”
“丢掉那不切实际的幻想,找回自已的初心,不要被别人强加给我们的意志束缚,做你们自已!要自由!要快乐!要无所谓!”
“要敢于对一切压迫我们的存在说不!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们就无所畏惧!”
“变不成人有什么关系?去他喵的!我不想变谁都不能强迫我!”
讲完最后一句,台下已经是群情激奋,再也没有之前的阴霾愁苦。
说了一大堆,宁秋差点绕不回来,他也是第一次演讲,临时想的稿子,还好最后一句被他硬生生绕回主题。
也幸亏听众是一群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伪人,再加上其长期艰难困苦的生活,才让宁秋的一番操作有了显著的成果。
看着周围的伪人全是欢呼雀跃,像快要放暑假的学生们,孙芳目瞪口呆。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宁秋到底在干嘛。
“这就……忽悠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