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百米长的通道墙壁上,爬满了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人头蜈蚣,大的直径和水桶一般,十几米长,小的体型也有成人手臂粗细,周身包裹着厚厚的甲壳,两排锋利的钩子牢牢抓住了墙面。
扁平修长的虫身顶端,是一颗类似人类的头颅,两只巨大的眼睛占据了面部大部分位置,而头颅的后脑勺部分则像是被人平整地削去一块,让其趴着时能很好得隐藏自已的头部。
这些昨天才见过面的“熟人”,虽然和先前追杀他们的诡异一样,都能勉强归属于虫类,却给不了宁秋多大压力。
不吸血的虫子再讨厌能讨厌到哪儿去呢?
想起他的前世,也存在过体型超大的虫子,好像叫什么巨人马陆,几亿年前就灭绝的生物。
眼前的这些虫子更大些,或许是异世界的水土更养人?或者说,养诡?
刚刚被宁秋干掉的那只人头蜈蚣,属于体型最小的那一批,像是个还没长大,沉不住气的年轻人。
明明全村的老少亲朋都还眼巴巴地看着,它却一个人偷偷先开席了。
不听话的孩子就该好好教育,教育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犯错的机会了。
和宁秋此时的镇定相反,孙芳已经麻了。
她不知道是否因为脸上的绿色血液有毒,还是因为眼前这绝望的一幕,四肢僵硬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逃不掉了。”
之前搜寻小队八个人全在的时候,遇上一群诡异尚要分散逃跑,如今只剩下她和宁秋两个人,又怎么能对付得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来时的路是单向通道,没有其他路,唯一的退路三生门也已经关了,就算没关,门后那些看不见的诡异数量可能比这儿还要多。
电子护目镜里的红点已经挤满了她的视线,异能感知里每个红点的位置都在冒着一个个红色的气泡,那是诡异毫不掩饰的恶意。
两支微型冲锋枪的弹药已经见底,弹夹里剩下的子弹就算有也估计是个位数,什么也做不了。
“要死在这里了么?”
一想到死亡的结果,孙芳的情绪就控制不住,她还没找到分散的家人,她还有许多事情没做,她的人生连一半都还没走到。
微不可闻地哽噎和啜泣,恐惧和绝望压低了她的头。
“我待会儿会被诡异们咬死分尸么?”
瞅见自已双腿外侧挂着的微型冲锋枪,一个想法出现在她脑海里。
“与其被诡异们咬死,还不如自我了断。”
她的双手慢慢摸向枪支,弹夹里仅剩的几颗子弹此时对她有种特别的吸引力。
就在快要触碰到那冰冷的枪身时,有个奇怪的念头硬生生插队挤进了孙芳的意识里。
“那个男人还在,死亡面前,他到底会不会感到害怕?”
这个念头一产生,她就像着魔一样,缓缓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那个男人正视着前方一大群诡异,岿然不动,头上只有孙芳可见的彩色气泡仍在不断冒出,代表着男人正在快速思考。
无数的气泡里,没有一个是代表恐惧或害怕的。
“怎么可能,他一点都不害怕的么?”
一瞬的失神,孙芳暂时忘却了恐惧,不可置信地望着宁秋。
标枪一样挺拔的身影,面对数百只诡异满是恶意的目光,毫无惧意。孙芳震惊的是,那些诡异居然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哪怕散发的恶意让她都感觉窒息了。
不对,恶意之中还掺杂着其它!
强忍着不适之感,孙芳凝神感知,在那一片红色潮水般的恶意里,她发现了隐藏其中的一些情绪碎片。
“这是……忌惮?”
这不可能!
从诡异降临开始,人类高层很早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诡异都是悍不畏死的。
无论是什么等级的诡异,一旦与人类厮杀,就绝不会退缩,哪怕是对上崩山摧城的战略武器,或者是焚天煮海的顶级异能者。
就算只剩下半截身躯,它们都会匍匐着爬过来,临死前咬上一口。
许多国家的首都,军事堡垒建造得再固若金汤,防御工事修筑得再铜墙铁壁,在数十万、数百万不知恐惧生死为何物的诡异围攻下,尽数化为废墟。
这种前所未见的对手一度将人类国度逼入绝境。
直到二三十年前,人类研究出了一种能阻挡诡异的方法,人类最后的城市文明才得以保存。
这些隐秘,还是孙芳从她的父亲孙无涯那里听来的。作为初代异能者,孙无涯完整地见证了诡异降临的全过程,不少鲜为人知的的事,他都以睡前故事的形式讲述给了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正因为如此,孙芳才无法相信自已的眼睛。
人类毫无惧意,诡异忌惮不前,这个世界怎么了?
攻守易型?倒反天罡?
满墙怒目而视的人头蜈蚣,死死盯着戴着头盔的男人。同类被杀,它们情绪躁动,虽然死的是族群里地位最低下的个体,也点燃了整个族群的怒火。
就算这样,还是没有一只诡异敢率先发起攻击,为死去的同胞报仇。
原因只有一个。
它们面前的男人,身上散发着顶级掠食者的气息。
任何生物,对危险和天敌,多多少少都有一些本能上的感知。比如第一次看到玩具蛇的婴儿会害怕哭泣,又比如汪星人见到动物园里的老虎会夹起尾巴。
照理来说,就算有再多的同族死在一个人类的手上,人头蜈蚣们作为诡异的一种,也绝不会忌惮不前。
它们没有发动攻击,不仅仅是因为有同类被这个人类杀死,而是有同类命丧其口。
是的,它们感觉到了,有同类被这个人类吃掉了。
这在诡异的认知里是不得了的事情。
被杀死,被吃掉,被杀死后吃掉,这是三件不同的事。
这个男人,做过第三件事!
身为当事人的宁秋完全不知道诡异的想法,就算知道,也只会说。
我是杀过,但我没吃过啊。
我每天吃的,都只是妈妈给我做的家常便饭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