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离就很懵。
大父啊,您老人家夸赞郢公子就夸赞郢公子,可为什么每次都要拉出我来鞭尸……
“走,跟老夫一起去陛下那边报喜……”
王翦老将军激动地须发抖动,兴匆匆地拉着赵郢走了。
这可是事关大秦将士战斗力的大事!
剩下王离和李姝呆立原地,面面相觑。
王离想了想,跟李姝拱手告辞,转头去军营了,毕竟,他是小公子赵郢的副将,赵郢有事不去可以,他身为副将,不能不去盯着。他虽然莽,但也知道,赵郢对这三千新兵是何等的重视。
就像自家大父私下里叮嘱的一样。
“小公子其志不小,那三千新兵,分明就是三千将领的标准,离儿,这份差事,你切不可等闲视之,做得好了,无论是对你,还是对我们王家来讲,都是一件大事……”
……
李信将军府。
依然跟往日一样,门可罗雀。
家中下人,也遣散的七七八八,只剩下几个旧日就跟在李信身边的老人。李姝一进门,家中一个老仆已经笑着接过缰绳。
“小娘子,回来了,将军正在里面等你……”
庭院里,年仅三十出头,鬓角已经斑白的李信,正手执长戈,在院子里左右劈砍,劲风肆虐,整个人宛若一头下山猛虎,气势逼人。
“将军的武艺,这些年越发精进了……”
旁边一个老仆,拄着扫帚,在一旁忍不住一脸唏嘘地感叹。
李信是大秦统一天下过程中涌现出来的少壮派,如果说王翦是当时兵权谋家的巅峰,那么李信就是兵形势的集大成者。
在整个统一天下的过程中,李信的所有表现,都堪称惊艳。
几乎所有的战役,都是以少胜多,把闪电战和突击战发挥的淋漓尽致,哪怕是在后来取代老将军王翦,以二十万大军伐楚的时候,都是一路高歌猛进,直接打到鄢郢城下。
若不是昌平君以楚国公子的身份,在身后起兵谋反,截断了他的退路,断绝了他的后勤,甚至项燕能不能一路缀着他,把他逼上绝境,都未可知。
李信死后,另一个把兵形势发挥到极致的是破釜沉舟,威震天下的西楚霸王项羽!
这种打法,对作战的主将,要求极高,他不仅要有对战场局势的精准判断,还必须有过人的勇武,能够担当起整个军队的刀锋!
赵郢未出世之前,甚至可以说,哪怕到目前为止,李信依然是大秦个人勇武的巅峰。以后不知道,但目前,依然可称天下第一!
始皇帝亲口感叹,李将军果势壮勇,司马迁也在史记中不得不提到,秦将李信者,年少壮勇。
壮勇!
这就是历史对于李信的评定。
这也是为什么,个人天赋惊人的赵郢,会在第一次和李姝交锋的时候,会被人家直接拿下的原因。
李姝可是李信的亲闺女,从小培养到大的传人,连从小练武,以武传家的少将军王离都不是对手的女汉子。
真要是被一个只练了几天武艺,打熬了不到一个月身体,除了力量和速度,其他稀松平常,连马术都不在线的赵郢轻松拿下,那就不是历史,而是玄幻了。
说起来,今日之所以能拿下李姝,其实也是因为高桥马鞍和马镫的缘故,打了李姝一个猝不及防。
不然,真要是对等比武,放开较量,在李姝不跟他比拼蛮力的情况下,他十有八九还得吃瘪。
此时的李信,收住架势,神色平淡,摇了摇头,随手把长戈插到一旁的兵器架上。
看着走进来的闺女,若有所指。
“个人勇武,不足为恃,正放到战场上,还得是像小公子郢那样,能力博熊罴的猛将……”
李姝一屁股做到旁边的石凳上,噘着嘴,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这才不满地娇嗔道。
“阿翁,您又何必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赵郢不过是凭着几分蛮力,真要是遇到阿翁,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李信笑了笑,走到自家闺女对面坐下。
“说吧,怎么败的,是不是被人直接打飞了武器……”
李姝:……
虽然不情愿,但知道自家阿翁心意的李姝,还是不得不老老实实讲述了一遍过程。听到赵郢能在马背上做出不可思议的躲避动作的时候,李信的眉毛不由一挑,露出一丝诧异。
等他听到只是因为一副有些奇怪的马鞍和增加了一副马镫的时候,李信忍不住起身,抓住剑鞘,蹲到地上,开始划拉。
“可是这样……”
“看着差不多……”
李姝歪着脑袋仔细瞅了瞅,然后又蹲到地上,根据印象,用手指修改了几处之后,这才停下手来。
“应该差不多就是这样子……”
李信拄着剑,盯着地上的高桥马鞍和马镫,默立良久,这忽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身一个人往书房走去。
看那背影,竟似一时间苍老了许多。
“阿翁——”
李姝不由大急,起身就要追赶,被一旁的老仆伸手给拦住了。
“将军心里难受,让他自己待一会吧……”
老仆叹了一口气,看着地上画着的高桥马鞍和马镫,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当年若是能有这两样东西在,哪怕昌平君在背后造反,那项燕小儿也绝没有可能缀上将军的脚步,令将军折戟……”
李信率领二十万伐楚,大败。
不仅二十万大军折损泰半,就连对李信宠信备至,恩宠有加的始皇帝,都不得不因此向老将军王翦低头认错,亲自登门,请老将军王翦出山。
这一仗他愧对二十万追随他脚步的兄弟,也愧对始皇帝的信任。
这一切几乎彻底击溃了李信的自信,也像一根坚硬的刺一样,一直横亘在李信的心头,啮心刺骨,日夜难安。
如果不是怕更加对不起始皇帝,他当年几乎都要以死谢罪。
当看到能大幅度提高骑兵战斗力的高桥马鞍和马镫的时候,老仆就知道,自家将军肯定又会想起那一场让将军愧疚至今的战役。
老仆就是当年追随李信南征北战的亲兵。
听到老仆的话,李姝懂事地停下了脚步,不过目光之中,还是带着一丝说不出来的担忧。老仆摇了摇头,语气唏嘘地安慰道。
“没事,不用担心,将军过一会儿就好了,更何况,他如今找到了希望……”
李姝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下意识地又想到了那赵郢可恶的小脸。
他,真的值得阿翁这么看重吗?
……
章台宫。
始皇帝正跟右相冯去疾,左相李斯,上卿蒙毅,御史大夫冯劫,治粟内史腾,少府史禄坐在殿中议事,说起新年祭祀的安排,以及最近各项政策的实施和反馈情况。
尤其是,关于西域和河西走廊的问题。
赵高恭敬地侍立在身后,随时等着始皇帝的安排。
他伺候始皇帝多年,熟知始皇帝的习惯,都不需要始皇帝张嘴,他就总能把始皇帝需要的文件,放到始皇帝最舒服的位置。
此时,黑冰台的大总管黑,正捧着一卷竹简,详细地向在座的各位介绍着情况。
“我们的人,已经陆续传回消息,西域的情况和小公子郢前些时日秋猎时所说,大体相当,最关键的是,不仅有各种名贵的香料和各种可吃的菜肴,还有规模庞大的马场,一旦打通河西走廊,对我们大秦来讲,就会获益无穷……”
仔细地听着黑这段时间打听汇总来的各项消息,所有人眼中不由露出深思的神色。
“虽然蒙恬将军坐镇上郡,北驱匈奴,但河西走廊依然在匈奴的掌控之中,此地地势狭长,多嵩山峻岭,易守难攻,是块硬骨头,如今各地局势动荡,六国余孽兴风作浪,老臣觉得,暂时不易再兴战事……”
冯去疾眉头紧蹙,冯劫在一旁点头附和。
“微臣也觉得,明年最主要的事情,还是安抚天下,稳定人心,休养生息,以目前的形势,只要再缓三五年,我大秦就会消弭许多隐患,到时候再挥师西进,或许会好上许多。”
始皇帝没有说话,把目光看向一旁的少府史禄和内史腾。
内史腾恭恭敬敬地道。
“今年关东之地,所交赋税大多不足,全靠关中之地支撑,而国库中消耗甚巨,各项开支巨大,加上又迁徙了几万户百姓,还要应对即将到来的寒冬,国库中粮草已经颇为紧张……”
少府史禄也小心地补充道。
“微臣这边情况还算好些,尤其是有了皇孙车,皇孙犁的收益,情况改观不少,不过灵渠修建正到了关键时候……”
始皇帝也不表态,只是微微颔首,表示了解。
其实,他每日批阅各种奏疏,国中情况,几乎是了如指掌,今日在此,只不过是想借此看一看各位大臣的态度罢了。
“若是我们的骑兵,能像胡人那样,来去如风,或许我们可以绕过河西走廊,迂回到皋兰山和龙首山附近,从后方杀入河西走廊……”
大家都明白蒙毅的意思。
除非大秦能速战速决,能快速拿下河西走廊,否则,凭大秦目前的现状,根本无力支撑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
否者,后院一旦起火,就会顾此失彼,十分被动。
至于,迂回到皋兰山和龙首山的说法,大家没谁会真的相信这里面的可能性,这可是要横穿连胡人都畏之如虎的沙漠荒地,大秦的战士虽然勇猛,但又不是从小生活在马背上,想要绕到敌人后方,无疑痴人说梦。
蒙恬的这个说法,不过是在委婉的提醒始皇帝,现在不宜再兴战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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