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那时丁孝蟹已经拜在和尚哥门下将近一年了,却从没被和尚哥注意过。
为了能给家里的弟弟们混口饱饭吃,初入江湖的丁孝蟹把新工作完成的非常出色。
就这样,和尚哥发现了丁孝蟹这个“人才”——虽然年龄不大,却有着超过成年人的冷静和机智;体格壮实,还会一些拳脚功夫。
后来几次深聊后,和尚哥感觉丁孝蟹本质不坏,是个知恩图报、讲义气的孩子。
小小年纪就混迹江湖,也是因为生活所迫,这不禁让和尚哥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已。
后来,在和尚哥的庇护下,小小年纪的他才没有变成街头械斗的炮灰。
就在那一年,最令和尚哥高兴的事,是他老婆阿娟再次有了身孕,预产期就在农历新年前后。
这么多年来,和尚哥身边只有老婆阿娟一个女人,就算阿娟无所出,他也从没在外面找过其他女人,为他延续香火。
现在,三十几岁的阿娟终于保胎成功,很快两个人就将迎来他们的爱情结晶。
这件事对于和尚哥来说,是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他甚至觉得这孩子就是他的福将——自从阿娟告诉他怀孕后,他的“事业”发展就异常顺利。
进财添丁人间喜事,那段日子是和尚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1973年的春节还没到,和尚哥就提前给手下兄弟大派红包,到处拜佛敬神保佑阿娟能顺利生仔。
他怕阿娟再发生意外,于是提前把自已的工作交给豪哥,准备在春节前后休息一个月,专门在家照顾阿娟生产。
那一年的春节,是丁孝蟹第一次靠自已赚来的钱,给弟弟们过了一个有鱼有肉的饱饭年。
他骄傲地告诉弟弟们:“以后我还会赚好多好多钱回家,让你们吃饱饭,供你们读好书!将来还会像和尚哥一样买大房子给你们住!”
就在腊月二十八那天,和尚哥开车出去采买年货,当车子行到僻静处时,遭到了蒙面人的伏击。
幸亏和尚哥准备充分,带去的兄弟也拼死相护,一场激战后,他和兄弟们才得以逃出一条生路。
在混战中,和尚哥受了伤。
他担心阿娟会因为这事紧张害怕,就找到一家诊所,把伤口处理好后才回家。
在进门前,和尚哥还千万叮嘱手下兄弟,不可以把今天被伏击的事向阿娟透露半句。
直到当天晚上才回到家的和尚哥,当着阿娟的面极力掩饰,推说自已开车时不小心踩错油门,撞到了树上,才导致自已受伤。
但阿娟看到他身上的伤后,心里便起了疑心,十几年陪他闯荡江湖,只看和尚哥身上的伤,阿娟也能猜个大概。
阿娟心疼地抚摸着和尚哥的伤口,眼睛盯着和尚哥的眼睛,轻声问道:“阿尚,你说得是真的吗?”
和尚哥听阿娟这样问,还没说话,眼神就不自觉地开始有些闪躲。
阿娟见他这个样子心里又开始紧张,而后就觉得腹部阵痛袭来,两腿间一股热流就流了下来。
“阿尚,我,我好像是要生了……”阿娟在和尚哥怀里呻吟着。
“阿娟,你别怕,我们马上去医院!阿水,你们快去准备车!快去……”和尚哥边喊边抱起阿娟向屋外快步走去。
大年三十的前一夜,在当时香港最高端的私立医院妇产科内,阿娟的生产过程并不顺利,在产床上苦苦折腾了一天一夜后,才生下来一个女婴。
正当和尚哥怀抱小婴儿欣喜万分,感谢上天待他不薄时,医生却带着一沓文件走出手术室。
医生面色严肃,语调冰冷:“产妇产后大出血,情况危急,医生正在积极抢救,这些文件需要您过目签字……”
看着医生严肃冷峻的面容,和尚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慌忙把孩子递给护士,双手有些哆嗦地接过纸笔开始签字。
当和尚哥颤抖着手,把那叠文件交给医生后,他突然抓住了医生的手,哀求道:
“医生,求求你,我求求你,一定要救活我老婆,花多少钱都可以!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先生请放心,我们会尽全力抢救病人!” 医生说完就急匆匆的走进手术室。
当和尚哥看着再次紧闭的手术室大门,他感觉刚刚的一切很不真实。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纵使他这么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黑社会大佬也难以接受这么大的反转。
明明已是幸福的三口之家,转眼又要面对生离死别!
可手术室门上的红灯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看着那刺眼的红灯和尚哥只能红着眼睛双手合十在清冷的走廊里不停向天祷告:他愿用他所有包括他的命换阿娟平平安安……
可是那天的老天似乎聋了,根本听不到他的祷告,或者存心就要惩罚他。
最顶级的医疗专家,最高级的医疗设备,最昂贵的药物都没能帮和尚哥留住阿娟。
在最后一次签好病危告知单后,医生帮他换好衣服,带他来到了阿娟的手术室内,阿娟趁着自已还有最后一丝清明,要求最后见一见和尚哥。
看到和尚哥进来,阿娟苍白的脸上艰难地露出一个微笑。
见到阿娟的瞬间,和尚哥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他一下子扑到阿娟身边,紧紧握着阿娟冰凉的手,在她耳边哽咽地说道:“阿娟,我和孩子都在等你,你不能丢下我们啊......”
“阿娟,你快点好起来啊!”
阿娟用尽最后的力气,看了看这个她爱了近二十年的男人,断断续续地说道,
“和尚,对不起……不能陪……你和孩子了......”
“你一定要……要……好好地……带大宝宝!”
“你也要……好好地……别让我担心……答应我……好吗?”
和尚哥听后眼里含泪,拼命点着头,嘴里喃喃道:“会,我一定会!”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
阿娟最后不舍地看了看和尚哥,似是放心的闭上了眼睛,随后有一滴泪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阿娟最终也没能等到新春钟声的敲响。
和尚哥在阿娟过世后,把尸体运回了家中,随后就守在阿娟的尸体旁边不吃不喝,只是拉着阿娟的手,痴痴地看着阿娟的脸,几乎一夜白头。
家里佣人害怕和尚哥身体和精神出问题就赶紧通知了豪哥。
等豪哥带兄弟赶过来,看到和尚哥失魂落魄的模样时,这些早就看淡生死的男人也都为之动容。
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去劝慰这个伤心的男人。
最后在第三天时,阿娟的姐姐阿婵抱着小婴儿找到和尚哥,流着眼泪对和尚哥问道:“阿娟已经不在了,你要是再出事,孩子怎么办?”
听到女儿呱呱的哭声,和尚哥才慢慢回过神来,他看着女儿,想起了阿娟最后的嘱托——为了女儿,他还要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