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随着天光大亮,镇上也开始热闹起来。
城门来了一行胡商,个个皆身着异服,货车上拉满了东西,队伍里都说着胡人的话,嘴里叽里咕噜的,路过的百姓也没几句能听懂,只听懂些拗口的几句。
“我们,”胡商指了身后的商队和牛羊,“进城,卖掉。”
连说带比划,还提前拿了过所和一个荷包,谄媚的塞进守城士兵手中。
没多久,这群胡商车马缓慢的进城,还时不时听到后头赶牛羊的吆喝声。
他们先是找了住宿的地方,随后又去了集市上四处打听买卖的事,好不热络,及至天色渐晚,集市散去,这群胡商才往客栈走。
走至半路,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矮个子胡商悄悄溜走,脚步又往集市旁的一个小巷子摸去。
待看到墙上某处的标记,他大喜,立刻顺着标记找到一处院子,杏花枝头探出高高的院墙,很是引人注目。
他警惕的探查周围确定无害后。
“咕咕~咕咕咕。”
夜间的鸟禽叫声响起,过一会儿又叫起来,颇有节奏。
顾寻真此时正在梳妆,脸上有些出神,直到这叫声响了第二轮,她才猛然惊醒。
寂静夜色里,这声响突兀又自然。
一道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窗玖被推开,有人打了道手势,外头的胡商这才翻过院墙,进到屋里来,只眼里还有警惕,四处查看什么。
顾寻真撇撇嘴,回到梳妆镜前坐下:“别看了,那人不在。”
自那日两人吵了一架,姜堰就很少回来。
不回来最好,她也得些清静!
胡商这才躬身行礼:“小姐受苦了,竟被那贼人掳走,是属下无能……”
他还要再说,顾寻真却是没什么兴致了,打断他:“这事以后再算,我交代的事如何了,三皇子可有回信。”
“有!”
胡商神色一收,从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一个小圆筒,双手递上前
“我们寻到小姐留的标记后,一路留意,前日收到了这封信,三皇子的一个副官是附近郡县人,近日说是要回乡探亲。”
这个副官相当于三皇子的左膀右臂了,轻易不离身,这个南巡的节点……
顾寻真看完手中的信,唇角微勾。
“看来,三皇子同意了。”
“还有一事,”胡商神色疑惑,“来的路上,我们还碰见了一人一直在打听商船的消息。”
“那人似乎是直奔商船的人去的,且还知道些刘之荣的底细,这,会不会影响到小姐的大计?”
“怎可能,统共就我们几个,全都在这儿……”
话没说完,顾寻真想起什么。
“遭了,还有一人。”
头一遭被刘之荣抓住时,当时他们被逼着写了封信回南塘,按照脚程,快的也差不多到了。
她竟把这事忘了。
那次虽说拿出那叶娘子是个托词,但她探听到商船正是这人搭线的,她若是不同意……
“找些人……”
胡商伏耳过去片刻,面有难色:“小姐,我们如今人手不多,您何不用用那人。”
他下巴点点隔壁姜堰住的屋子,笑得恶劣:
“他功夫可比我们还俊,不用倒浪费这身武艺了。”那定然办事更有把握些。
顾寻真考虑了一番,还真决定了。
“这事不用你了,下去吧,没事不要找我,以免被人发现。”
待胡商离开,顾寻真认真思考怎么让人听话。
·
夜色中,只见江水黑悠悠的翻滚。
途经一处渡口时,大船停靠下来,添加补给,且夜间看不清水面情况,也不宜太快,正好休整一番。
待东西齐备,启航的号角呜呜吹了好一会儿,大船才缓慢的行驶离开。
谁也不知,船上多了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的摸上了大船。
夜深了些,江水翻涌,一阵风吹来,裹挟江水的腥气,让人转瞬就冷得起鸡皮疙瘩。
狭小的房间里,简单一张床,一张固定的四方小桌再无其他,转个身都困难,就连窗口都是小小一个。
就这也算是好的了,苏叶实在没法忍受一大群人窝在船舱底下,各种气味熏陶,这才定了这间单独的房间。
只苏叶晕船晕得厉害,一路上吐了不知几回。
推开小窗,朦胧的月色洒进来,蒙在她脸上,外头的冷风吹起来,冷归冷,她却醒神不少,舒服了些。
犹嫌窗太小吹不过瘾,苏叶裹了件披风,跑到了甲板上。
方才停靠码头很是热闹了一番,如今四下里都安静得很,约莫都睡下了。
苏叶拢了拢被吹得飘扬的披风,面对江水,呼吸着湿冷的风,静默的看着船哗啦划开江水。
她身后拐角处,倏忽出现一个黑衣人,轻声靠近,快要靠近苏叶时,黑衣人身上的衣服被什么勾住,拽开后发出轻微的布帛裂开的声音。
甲板上只有她一人在吹风,些微的动静都很清晰。
苏叶回头去看,就见到一道手刀朝她劈来,她惊得下意识一矮下身子,手刀劈错,砍在肩膀上。
苏叶疼得表情扭曲一瞬,立刻退开。
黑衣人见一击不成,有些微顿,抽出了原本不打算用的断刃。
月色朦胧的甲板上,两人缠斗起来,确切说,是苏叶单方面躲避,借着熟悉甲板,她到处找东西躲避。
但,这样下去不行。
苏叶心中凌冽,她还未和商船汇合,这就有人探到她行踪了?
许是黑衣人没想杀她,有些束手束脚的,这就给了苏叶机会。
她咬咬牙,冒着空间被发现的风险,从身后抽出了什么,快速朝近在咫尺的黑衣人掷去。
“嗖——!”
几只飞镖插在栏杆上,尾羽震颤。
黑衣人侧头避过,头上的面巾倏忽断了,被冷风卷走,露出一脸的络腮胡。
“阿堰!”
苏叶失声唤道,不敢置信,脚步慢了些。
姜堰的面巾掉落,他眉头微锁,趁机快速逼近,押住了眼前人。
“唔……”
眼前一晃,苏叶双手已被制住在身后,人被押在甲板上,动弹不得,然而苏叶却顾不上这些。
神色着急的回头去看他:“姜堰,你怎么在这?”
“你究竟去了哪里,一个音信也没有……”
手上传来痛意,苏叶才意识到当下处境,不解。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绑我?是我啊姜堰!”
络腮胡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喑哑:“你也认得我?”
也?什么意思?
苏叶以为他知道她假死生气了,有些好笑:“怎么不认得。”
她甩甩被吹乱的头发,给他看。
姜堰却面色古怪的看着地上的女人。
女人着妇人装扮,头上一根木簪,衣着朴素,不像是他认识的人。
姜堰微顿,怀疑她在使诈,正要把人绑起来 拐角处突然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