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挖了个坑将母兽埋了,堆了一个土坟,摁着幼兽的脑袋,磕了几个头。
“石头,记住了,你娘埋在这里,有空的时候来看看它……”
幼兽低声呜咽,在坟前徘徊了一阵子,很久才随李逸离去。
落子山有结界做屏障,巨兽是怎么从山里跑出来的,跳八风舞的时候,李逸将事情说了一下,燕飞云亲自跑了一趟落子山,此事这才作罢。
话说石头看着不过一岁左右,乍到陌生环境很是黏糊了李逸几天,等到环境熟悉了,顽皮的本性显露无疑。
李逸一时兴起,没事的时候教它“汪汪汪”的叫唤,没想到没过几天,这小东西见人就汪汪,狮子吼的本事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李逸哭笑不得,搞不明白它本来就具有狗的基因,还是环境使然,文雅的说法就是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与之俱黑,通俗的说法就是跟着老鼠会打洞,跟着神婆会下神。
可李逸也不狗啊!
过了几天,李逸终于确定石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概率有狗的基因,因为李逸在的时候,这小东西见着陌生人叫得那叫一个凶,而当李逸不在的时候,这小东西温顺得像只人尽可撸的猫。
一副活脱脱的狗仗人势嘴脸。
另一个典型特征就是,这个小东西会到处翘起腿来留记号,这个坏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了。
虽然石头拥有狗的基因,但李逸还是对外宣称这是一头狮子,养一条狗稀松平常,若是养一头狮子当宠物,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威武霸气帅。
李逸很忙的,在鹰嘴岩盘膝打坐的时候,石头甩着尾巴翻来覆去在他身边闹哄,弄的李逸心浮气躁心神不定,气得李逸破口大骂了几回,可这个狗东西恬不知耻屡教不改。
李逸想起何足道的画地为牢,心中立时有了计策,符宗的基础典籍他已经读过不少,画个狗笼子问题不大。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忙活了半个多时辰,一个歪七扭八的东西出现在眼前,石头汪汪叫了几声,对他的动手水平打了几个响鼻。
李逸抓着石头的脖子,一把塞了进去,不管是好看的狗笼,还是难看的狗笼,能拦住狗的就是好狗笼。
他重新凝神静气,盘膝入定,直到归化完两鼎天地元气,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对笼子内的石头道:“看好了,以后我修炼的时候不准打扰,否则咱爷俩以后没法愉快地相处了。”
石头呜咽了两声,老老实实点了点狗头。
“这才对吗。”李逸满意地道。
这时,只听崖顶风响,有人朗声道:“认狗为子,其人非狗乎?”
听这话之乎者也的充满了酸腐之气,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是何足道来了,李逸不服气地喊道:“狮子,它是一头狮子……”
何足道哼了一声:“那认狮为子,其人非狗乎?”
这鹰嘴岩以后不能呆了,知道的人越来越多,可牢骚归牢骚,慨叹归慨叹,李逸还是规规矩矩地弯腰行礼:“何师伯怎么有空来这里?”
“听说落子山的结界有问题,我去看了看……”何足道眉头微皱,咂摸了一下李逸说的话,“你这说话的语气,让我感觉老夫不大受欢迎啊?”
“师伯说的哪里话,弟子能见到您老人家,那是烧了三辈子高香了。”
“臭小子,”何足道拿起那根能吓死人的拐杖,手贱一样将狗笼子推了几个滚,暗戳戳道,“老夫的画地为牢,只能用来做狗笼子了。”
李逸讪讪道:“想画个樊笼,弟子也不会啊。”
“运气手法应该是如此,然后再这般下来,这个地方应该是这样……”
何足道拿着拐杖比比划划,对着狗笼子一顿指点,举止间尽显不甘,言语中透着无奈,也不知是哪根筋搭得不对。
讲解完毕后,老道士不说走,也不说不走,在鹰嘴岩附近走走停停,到处撒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是有事啊!
李逸寻思了片刻,笑着说道:“听说何师伯前几天写了一首好诗,叫什么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
何足道猛地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眉开眼笑道:“对,对,前两句我就是这么写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道士言之凿凿大言不惭说这两句诗是自已写的,脸上的神态却在巴巴地等待着李逸说下两句。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矣。
李逸战略性挠了挠头皮:“我记得后两句是什么来着……”
何足道死要面子,又不想欠人情,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也不愿意张口求人。
李逸心中暗笑这老道着实可爱,拍了拍脑袋瓜作恍然状:“我想起来了,后两句是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
何足道喜不自禁地背过身去,捋着下巴上的胡须,沉声道:“老夫那日对着镜子发愁,忽然来了兴致,就写了这么四句。”
他暗暗咂摸了一会儿,诗确实是好诗,可总感觉不大合景:“小子,你说我要是把白发改成白胡子如何?”
“师伯不是有一首写白胡子的诗了吗?”
“有……有吗?”
何足道猛然转过身来,激动得脸皮都在抽抽,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说错了话,一首诗就会不翼而飞。
“有啊,”李逸一脸严肃道,“师伯日理万机,一不小心忘了也在所难免,‘追往事兮叹今吾,春风不染白髭须。都将万字平妖策,换得东家种树书’,这样的好诗,师伯怎么能忘呢?”
何足道心里有愧,躲着眼神不敢看李逸的眼睛,他摸着自已的脑门子道:“都怪师伯太忙了,再说年龄也大了,这样的诗句就应该写在纸上,不然太容易忘。”
老道士硬着头皮解释了几句后,似乎感觉自已的天地良心都在疼,他顿了顿拐杖道:“小子,我传给你几句话,你可记清楚了,念从心起,气自海生,无中生有,有无相生……”
何足道话一说完,右脚一跺,像是没脸见人一般,飞一样地逃了。
等何足道的身影在天际消失,李逸乐得抱着肚子在地上直打滚,这几句话应该是画地为牢的关键要诀,怪不得他总是画不好,这老头子传点东西都不尽不实,藏着掖着……
石头收拾收拾还是挺漂亮的,尤其是那蓬松发卷的鬃毛和宝石般的小黑眼睛,让人看着就想撸几把。
寄无前听李逸给取了个石头的名字,抱着石头大声叫屈,诗才都名满天下了,取个名字还如此庸俗。
李逸只好解释道,贱名好养活,名字越土,狮生越顺。
君不见山外有个照相……呃……画像馆名字叫奇丑,有家饭店叫土坷垃,有家澡堂子叫怪热乎来,有种带馅的馒头它叫狗都不理。
寄无前撅着嘴巴,向他哥哥抱怨了半天,寄一往是个闷葫芦,憋了半天才怯怯道:“大哥不是说了吗,名字越土越贱越普通,昊天大老爷就越有可能忽视我们,这样人生才会顺顺遂遂平平安安,小时候大哥叫我狗剩,叫你狗尾巴花……”
寄无前抱着镜子瞅了半天,怎么也想不出来小时候丑成啥样,才会被人叫成狗尾巴花。
高阳野对名字根本无感,她的黑兔子就叫黑兔子,刚开始的时候小女孩对石头很是稀罕了几天,不过一人一狮很快便势同水火,大有势不两立之势。
原因无他,石头总是会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逗黑兔子玩,说是逗着玩,可在高阳野眼里就是欺负了。
一而再,再而三,三番几次后,弄得小女孩抓着石头的鬃毛,咬牙切齿恶狠狠警告,若是再有下次就挖个坑把它给埋了。
高阳野的眼神之冷酷,语气之严厉,吓得石头瑟瑟发抖,怀疑狮生,夹着尾巴一阵便跑没了影。
李逸正与韩师仁低声讨论抓鱼事宜,一百封战书的任务已经完成,整个局势都是陈鱼压着韩师仁打,韩师仁胜了区区不到十场,还都是惨胜,估计这其中还有不少水分。
“你就不能弄个雷劈劈她?”
“那样胜之不武,”韩师仁明显屁股再受重创,屁股只能一半着地,他将着力点换在另一边腚上,晒晒笑道,“兄弟哪是那种不知怜香惜玉之人,再说陈鱼的头发挺好看的,若是给她烫了头,未免唐突了美人,大不了我再下一百封战书,磨死她……”
“有这种劲头,周国那个叫顾倾的女子也能泡到手。”
“在顾倾面前,我是一点尊严和面子都不想丢,可在陈鱼面前就不一样了,只管痛痛快快去打,输了我也感觉不到丢脸,赢了我也感觉不到有多高兴,反正就是没有尊严和面子的事。”
“哈哈,那为什么每次你都是屁股受伤?”
“这地方皮糙肉厚的,受点伤没事。”
“你就是个受虐狂……”
俗话说,人有百贱,各有各的贱样,但像韩师仁贱得如此新颖出奇的,李逸还是头一回见。
阳光正好。
一切都挺正常的。
李逸不轻不重损了韩师仁几句,远方蓦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啊……”只听一个女子尖声喊道:“起开,谁家的臭狗,快起开!”
石头闯祸了?
几个人顿时慌了神,爬起来就向惨叫方向奔去,远远就看见石头正抱着一个姑娘春藕似的小腿不放,那姑娘猛甩了几次都没有甩开,不禁又羞又气,大叫不已。
更要命的是,有不明液体正从姑娘的腿上滴滴答答往下淌。
石头貌似给人家留了个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