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峰小比观礼是需要请柬的,而请柬是需要花钱买的,这届的价格要比往届高出几倍,但即便是这样,请柬还是一张难求。
四大赌坊和城中几大酒店早就托关系弄到了请柬。
除此之外,他们还请最好的画师现场作画,请笔杆子最好的书生现场白描,然后请了几位轻身功夫上乘的跑腿,循环将画作和白描送到各个场所,最后再由嘴皮子最溜的说书先生讲给拿不到请柬的民众,图的就是一个身临其境。
各大酒店早就将这作为最大的卖点宣传出去,那些请到名师名嘴的酒店,价格要比周围的酒店高出好几成。
不知年酒店内,说书先生王七爷用最好的碧螺春漱了漱口,瞅了眼一脸肉疼的吕掌柜,心道老子几年才能拿捏你一次,费点茶叶你心疼啥?
此时,跑腿的已经送来第一幅画和第一份现场白描,王七爷拿过画来看了一眼,然后又打开白描,只见上面写着:
“青山削翠,碧岫堆云,两峰突起对峙,练武场阔约五里,高人逸士端坐于北,芸芸众生罗列于南……”
王七爷边看边在心中怒骂,写的简直是坨狗屎,一点飘渺仙气都没有,如何能让这些听众着迷。
他看着下面炽热与兴奋的眼神,心中已然另有计较。
王七爷手中醒木一拍,开口道:“各位看官,话说眉峰小比今日开场,不周山是霞光万道,演武场是瑞气千条,左有麋鹿衔花,右有仙禽献果,往来白鹤送祥云,上下彩鸾散氤氲,端的是一个不吃人粮食的洞天福地……”
王七爷住在暑水城,吃的就是不周山这碗饭,把不周山吹得越神,他的饭碗就越是牢固。
因此,他日夜所思所想都是不周山的奇闻轶事,平常遇到新词好句都留心记诵,这一段开场白已经在肚子里打磨了不知多少遍,放眼望去,听众一脸神往,他心中也是得意不已。
“那不周山是道家圣地,眉峰则是圣地中的圣地,上至燕峰主,下至各代弟子,个个都是仙姿玉色,国色天香。”
“各位看官,说句大不敬的话,”王七爷对着不周山方向拱了拱手,压低声音道,“据说那峰中女子放个屁都是香的,洗脚水都能当碧螺春喝。”
“咦……”底下听众一阵唏嘘,露出将信将疑的神色。
王七爷撇了撇嘴,做出在座诸位都没有一点见识的嫌弃样:“眉峰那些仙子吃的是用仙草奇葩配置的仙丹,喝的是用玉盏盛的仙泉雨露,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怎么能够想象神仙的生活。”
“演武场东西南三面设有阵法,保护的就是我们这些肉眼凡胎,诸位看官想一下,若是没有阵法屏障保护,眉峰那些神仙中人只要一个眼神,一缕声音,很多草木愚夫便会酥倒在地,丑态百出……”
说话间,只见跑腿的一溜烟送来一沓子宣纸,王七爷正在一一检视,大厅西北角桌上有一少女站起来问道:“可有对那白衣胜雪玉树临风的描摹?”
今年不比往年,眉峰十美中,李逸凭借一已之力为暑水城吸引了近三成女性游客,即便是爆出了某些传闻,可很多女子愣是不信啊!
这些女子得罪不起,也得罪不得。
王七爷扒拉了一下,从中找出一张画作,站起身来直接展示给厅内众人。
只见宣纸上的少年身着白衣,面若冠玉,黑发随风吹动,神情中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手中拿着一根拖把棍似的东西,看着有些不伦不类,但却给人一种洒脱不羁和淡雅脱俗之感,在一众莺莺燕燕中煞是显眼……
……
……
“成显眼包了!”
李逸默默叹了一口气。
燕飞云显然是想赚一笔请柬赞助费,今年观礼的人数尤其多,演武场四周的台阶上坐满了人,那些来自各国的高官显贵和豪商巨贾则有视野更好的包厢可坐。
此次眉峰小比参赛者有十五人,十四个女的,一个男的,李逸想低调都低调不成。
这是他第一次出现在山外众人面前,开山大典时三十二副炸翻天的配词,十美图中白衣胜雪玉树临风的名号,再加上最近沸沸扬扬的银样镴枪头传闻,已经让他成为一个炙手可热的话题人物。
察觉到上下左右前后投射来的一道道目光,李逸感觉浑身不自在,心中一阵唏嘘:“应该低调一点的……”
自从银样镴枪头的名号传出来后,各峰弟子看到他的时候眼神就变了,同情者有之,嘲笑者有之,揶揄者有之,幸灾乐祸者有之,弄得他在山上见到人后都捂脸而逃。
为了稍微弥补一下这个名号所带来的伤害,今天他特地穿了如雪的白衣,束了如瀑的黑发,没想到他把形势估计错了,不管好名声,还是坏名声,都是能够吸引人目光的。
李逸甩了甩衣袖,双手束于背后,慢慢抬起下巴,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在脑海中默默练习熟得已经不能再熟的曲子。
望着李逸的身影,四周的观礼群众一个个情绪复杂,李逸的白袍于风中飘舞,黑发于风中摇曳,再加上近来修炼刻苦,身形略有消瘦,使得整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淡淡的忧郁气质。
这么一副茕茕孑立的样子,在现场的少女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无数的人都看痴了。
很多已谙世事的少女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感觉,就这么个……样子……似乎养着养养眼也不错,至于那方面……
至于那些未谙世事的少女就简单多了,她们在看台上欢呼,雀跃,大声叫喊,希望李逸能够回头看她们一眼。
“嘻嘻,快看,那就是李逸哥哥。”
“李白衣……”
“白衣哥哥……”
高阳义看着正在对那群少女翻白眼的妹妹,气得牙根直痒痒,这丫头到底是谁的亲妹妹?
他费了无数心机才将李逸的传闻搞得人尽皆知,看来力度还远远不够。
不过,现在他更关心的是赌盘,中州大陆很少有人知道,四大赌坊中最大的天意赌坊就是他们高阳家的产业,这是高阳家历经千年成就的基业。
他还在莫如身上押了一大笔赌注,凭借高阳家的消息渠道,他获知莫家有一种祖传功法,莫如在没有上山时就已经练到了大成,若是莫如能爆个冷门,拿到小比第一,他可就赚大了。
不管如何,赌坊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不过就是赚多赚少了。
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武试比较简单,谁先把谁打到台下谁就赢了,可文试就比较麻烦了,每个人对参赛者才艺的感受都不相同,因此需要一个裁判组来综合判定。
裁判组由不周山五峰峰主和各峰的一位资深长老组成,裁判席上已经坐了九位,今天的主场裁判燕飞云竟然还没有到场。
李逸正在纳闷,忽然远方钟磬齐鸣,鹤唳声起,几只仙鹤从东西两峰翩跹而下,一道轻盈的身影从空中飘然飞来。
“过分了,这是要砸美人谱的场子啊……”
李逸摸了摸下巴,心道女人就是口是心非,那天还说不与李尤怜争第二,今天却以这种方式和这身打扮出场,燕飞云明显看不上美人谱榜二,这是想与冯小艾在美人谱榜首上一决高下了。
演武场内的众人目瞪口呆,下巴掉了一片,眉峰十美图传出后,燕飞云的美名鹊起,很多男子为了李尤怜与燕飞云谁比谁美的问题吵得欲罢不能。
美到何种程度才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举止间如何才能像轻云笼月,又似回风旋雪,胖瘦如何适中,高矮何以合度,类似的问题不仅勾起了男人的遐想,而且引起了女人的憧憬。
得出的结论是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
到最后归纳出了一句怼人的狠话:她美,她咋不上天呢?
燕飞云的粉丝在与李尤怜的拥趸争吵时,只要祭出这一句杀手锏,便会无往而不利,后者在听到这句话后往往也会灰溜溜地铩羽而去。
随着身影临近,练武场上的男男女女一时都看直了眼,丢却了魂,只见燕飞云身穿叠雪的罗衣,脚踏饰有浮云的玉舄,云髻高耸,黛眉浅浅,从半空中飘然落下。
薄雾般的裙裾在风中荡漾,修长的美腿若隐若现,头上的翠玉步摇发出清丽的脆响,最妙的是她面上还带着一片轻纱。
李逸估计,全场不论男女,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观众,都想扑上去把她脸上的那块破纱给撕了。
这是把男人的心理给拿捏透了,看光了,也就不值钱了,留点神秘感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