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宋云楚弯着腰,一步一步往医院的门口挪动的时候,周廷山一家出门了。
六点十五分。
比周廷山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
这十五分钟,是元宝耽误的,他要上大号。
“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元宝拉个屎都要拉在自已家里。”
周群妈笑着说道。
元宝一上车就睡了,周廷山在后车座上抱着孙子,提醒老伴:
“你说话小点声。”
“哎哟,听不见,小孩子睡觉,瓷实着呢!”
坐在一旁的周群妈说道。
“我爸就是怕吵着他的宝贝孙子。”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秦芳,回过头来笑嘻嘻地说道。
安排好了秦涛,心里的愤怒有了去处,秦芳心平气和。
“可不就是,你爸眼里现在没有别人,然然听说咱今天要回老家,昨天晚上让你姐带过来,你爸和然然说,这次回老家的都是周家人,你又不姓周,你去干什么?”
然然是周群姐姐的女儿,大名陈然然,今年四岁了。
“那我姐还不不高兴了?”
秦芳笑着问婆婆。
“可不,你姐说你爸重男轻女。”
周群妈说道。
“你别在这添油加醋,我那是和然然开玩笑,说她不姓周,实际上,我是怕车上挤,坐不开。”
周廷山解释道。
“哎哟,别解释,越描越黑。”
周群妈说道。
秦芳一听也笑了,她坐正了身体,顺便扫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周群。
秦芳发现,正在开车的周群也面带微笑。
哼,三天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秦芳在心里想。
“咱从西边的那条路走,路上原来咱去过的那家羊肉馆的烧饼不错,让元宝也尝尝,你还记着那家羊肉馆吗?”
周廷山在后面问周群。
“记着。”
周群说道。
周群把车快速地开过第一人民医院的门口,他不知道,他心爱的宋云楚正在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的病床上疼得死去活来。
“你怀孕了你知道吗?”
检查过后,急诊室的医生站在病床前问宋云楚。
“……嗯,知道。”
宋云楚小声说道。
“不是正常的怀孕,是宫外孕,已经破裂了,你家属没跟着来吗?”
“没有……大夫,什么是宫外孕?”
“宫外孕就是受精卵没在子宫内着床……算了,你也别问了,你现在赶紧联系你家里人,要手术,耽误了可有生命危险。”
急诊大夫木着脸说道。
“……”
宋云楚哭了。
“你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可以帮你联系,要赶紧,不能耽误。”
“……大夫,你帮我打个传呼,行吗?”
宋云楚说道。
周群腰上的传呼机响了。
“谁啊?这么早。”
坐在一旁的秦芳听见响声问道。
“不知道,等会儿找个电话回一个问问。”
周群说道。
传呼是急诊科的护士打的,没等到回音,着急,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有回话。
“姑娘,传呼没人回啊,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不能再等了,手术要家属签字。“
急诊科医生对宋云楚说道。
“……“
躺在病床上的宋云楚哭出声来。
宋云楚的弟弟是毕业班,五一不休息。
早晨七点半,云楚妈刚送走儿子,就听见楼下有人喊她接电话。
电话是医院打来的,打到了楼下的小卖部。
云楚妈接完电话,脸色都变了,急忙回家拿了存折,直奔厂里。
云楚爸在牵引电机厂干电工,也不休息,电工班趁着放假,线路大检修。
“医院说,云楚要做手术,要赶紧去人,去晚了,人就保不住了。”
云楚妈把云楚爸从干活的人堆里叫出来,在空地上对他说道。
“咋回事?”
云楚爸一听,问道。
“……说是宫外孕,破了,要做手术。”
“……不要脸的东西,还不如死了好!”
“哎呀,先别骂了,你赶紧请假,你去医院签字,我拿存折去银行取钱。”
“多少钱?”
“医院说,看情况,怎么也得两三千块钱。”
“她跟的那个男的呢?这时候死到哪里去了?”
云楚爸说道。
“不知道,等到了医院再问吧。”
云楚妈说道。
周群开车找到了那家羊肉馆,元宝也醒了,一家人进店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来,要了几个烧饼,一人一碗羊肉汤。
周群吃得很快,一会儿功夫就吃完了,他放下碗站了起来。
“你们慢慢吃,我去回个电话。”
周群说道。
正在吃饭的秦芳抬头看了一眼周群,没说话,低下头继续吃饭。
秦芳怀疑传呼是外面的那个女人打的,这么早,周群的朋友没有几个习惯早起。
其实,周群也怀疑是宋云楚打的。
这么早,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周群找了一个小卖部,按传呼机上的号码回了过去。
“喂,找谁?”
一个女的接的电话,接起来就问道。
“刚才谁打的传呼?”
周群问道。
“传呼?哎,你们刚才谁打传呼了?”
周群听电话里的那个女的扬起声音问道。
“没有,没有打传呼的。”
电话里那个女的说道,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好像很忙的样子。
周群有些懵,他不知道谁给他打的传呼。
周群放下电话,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看到时间是上午八点多了。
这个时间,宋云楚应该上班去了。
周群在心里想。
周群不知道,他回的电话号码是省城第一人民医院急诊室的电话,那个打传呼的夜班护士,已经下班了。
宋云楚躺在手术室的病床上,正在等待麻醉。
宋云楚是中午十一点从手术室出来的。
宋云楚还没有醒,护士帮着云楚爸妈把宋云楚送到了病房的床上。
宋云楚从麻药中醒过来,一睁眼,就看见了父母的两张黑脸,还闻到了屋里飘散的饭菜的味道。
“那个男的呢?”
云楚爸看见女儿睁眼,立刻就问道。
“你小点声。”
云楚妈在旁边提醒道。
“那个男的呢?”
云楚爸放低了音量,又问了一遍。
“……”
宋云楚还没说话,眼泪就流下来了。
自已为周群受了这么大的罪,周群不在身边,看着父母一脸的怒气,宋云楚分外委屈。
“就知道哭,你爸问你呢,那个男的呢?”
云楚妈也忍不住问道。
宋云楚住的这个病房,是妇科病房,屋里有三张床,一个是先兆流产来保胎的,另一个是刚做了切除子宫肌瘤手术的。
她们都有丈夫陪着,正在病床上吃午饭。
宋云楚这边,父母围着女儿一个劲地问那个男的,另外两张病床上的女人和家属,就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出了这种事,他死哪去了?”
看女儿不吭声,云楚爸的声音又高了。
“说啊,你这手术费就交了两千块钱,咱家哪有钱!”
云楚妈也在旁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