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王城因为是大城,所以下面还有四个领地——领主集军政权于一身,级别跟城务总长一般高。
自狮猛夺了城主后,这四大领主虽派人送了降书,送了厚礼,但都没去拜见,害怕一去不返。
如果让他们继续做这个领主,别的都好说;如果不让做,那他们只能拼死一搏,反正一死,还不如拼个鱼死网破。
他们都是大黑鱼,如果放任不管,那叫百姓怎么想,怎么服人心?各项政令又怎么保证畅通,领地又怎么变革?
所以,天青要管。
他整顿完城内后就传信给四大领主,让他们来狮王城议事,结果来的只有厚礼。
他没法子,只好亲自去解决——先来的是北领地。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先来我这里?”北领主见天青先来了他这里就很气。
天青的理由是,他想先跑远的,再跑近的——四大领地要数北领地最远。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来?”北领主接着问。
“你能不能少用一个为什么?我来,是因为你不去。”
不能!北领主觉得这样可以更强烈地表达他的心情。
“我不去,是因为我不巧生了病。总长,我们能边吃边谈吗?”
天青觉得此时就吃午饭早了些。
不早,北领主刚起来,早饭还没吃。”
行吧,天青随北领主换了地——酒菜在等着,还有一个美人也在等着。
美人给两人斟了酒,但用的不是同一个壶。
北领主敬了天青一碗酒,问他可明白美人为什么要用不同的壶斟酒。
天青答,一人一壶很公平。
北领主摇摇头,“错!我这一壶叫但求平安,你这一壶叫财色双收。总长,觉得口味怎么样?”
天青连说是好酒,但并不喜欢。
“总长,我只想把这个领主干到死,别的无不遵从,可以吗”
“不可以!这片天不能晴一处,阴一处。”
“我也可以变晴的。”
“你可以变晴,但曾经的阴不能因此就了了,不然法何在,理何在?”
哼,北领主的脸色变得阴冷起来,“你知道吗?”
天青不知道。
“你的脸变得很红,看来是酒劲发作了。”
天青摸了把脸,这才发觉脸好烫——不,他还觉得头发晕,身发软。
他酒量不差呀,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
是!他喝的是“一口倒”,两碗都是。
“你听说过一口倒吗?”
天青软趴在桌上,懒懒地说不知道。
一口倒是外来的酒,一般人买不到,也买不起。
有个商人曾送了北领主一坛,可他喝过一回后就再也不想喝了。
“娃娃,我佩服你的一身正气,但你不懂一个道理,晴天未必就只是天蓝云白,偶尔也是会有乌云灰云的,甚至还会下一阵雨。”
北领主说到这里转眼瞧美人,“我不想蹲大牢,我不想丢富贵,我有错吗?”
美人是鹂人,叫鹂歌,是北领主最宠爱的美人,她见问便摇摇头。
“他不服一口倒,死活不听劝,结果醉死,应该没人怀疑吧?”
鹂歌点点头。
不管是摇头,还是点头,她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很平静。
“你的话是不是多了些?”天青忽然说起话。
北领主叹口气,“我也不想,可你有更好的法子来表达吗?”
天青没有,他只能转移话题,“我承认你说得也有道理,但你别忘了,你的存在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我不必让步。”
“所以,你只能趴着跟我嘴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已被酒灌死。”
“你知道吗?”
北领主好想打人,他喜欢这样问,但很讨厌被这样问。
“你不知道,那我只好告诉你,你喝的才是一口倒!”
北领主一惊,但随即哈哈笑了——不会,不会,如果鹂歌倒错了酒,那我为什么一点感觉也没有?
因为紧张,因为兴奋,因为专心,所以,暂时忽略一些感受很正常,就像有时受了伤并不知道一样,就像有时挨了打并不觉得多疼一样。
北领主不信,他为了证明自已是对的,便站了起来——扑通,他跟着就摔倒了,然后便感觉头晕眼花,浑身发烫,并且酥软无力。
他瞧向美人,心里很气,蠢东西,白长了一张好脸,这也能倒错?
不过,他又庆幸,还好天青也喝了……不对,不对,只有一壶酒装的是一口倒,为什么两个人都倒了,难道天青酒量很差?
当然不是,只是天青装得很像而已。
现在,他已用不着再装,便坐正身,架起腿,脸上伪装的红云随之消散。
北领主醉了,所以反应迟钝,大脑混乱,直到此时他才发现鹂歌好像并不惊讶,并不害怕,难道是……不可能!他对她这么好,她没有理由背叛!
不!鹂歌有理由,而且很充足。
第一个,她从小吃不饱,穿不暖,常常听人们感叹这世道黑,税沉重,活得艰难。
第二个,她不想来这里,却别无选择。
这还不够吗?
天青站起来朝鹂歌一拜,“这里你比我熟悉,你觉得谁能接替领主?”
其实,他心里有人选,但他还是想问一问
鹂歌便说了三个人。
天青见跟自已事先掌握的情况一致便叫她传话,让所有中高等官员即刻前来领主府。
鹂歌认为,应该先传来领主府卫队长降服,然后把城主家属给拿下,最后传众官来见比较好。
这是个好建议,但天青没有采纳。
不多时,一众官员来到了领主府议事厅,见领主倒在地上一副酒醉的样子不由心慌慌,不晓得自已会是什么下场。
事急从权,天青当众数了北领主多项罪名后判罚死罪,家属中有罪的依法处置,无罪的不问。
随后,他改领主一职为领地长,以后只管政务,不再管军务……
就在这时,一队卫兵冲入大院,领头的是北领主大儿子。
他吼道:“领主任免赏罚由城主管,城务总长无权过问,他藐视城主,自作主张,论罪当杀。支持的就过来,不支持的就莫动!”
众官本就各怀心思,又见天青好像很怕的样子,有些人就跑出了大厅。
天青就问剩下的人他该怎么办。
大家很惊讶,心想你不知道怎么办,那一个人跑来干什么,来拼酒的?
“卫队长,给我把他拿下,就地斩杀!”长子对卫队长下达了命令。
卫队长没有动,因为他看到鹂歌走了出来。
鹂歌说道:“领主的赏罚任免由城主管是前任城主定的,现任城主把军政大权全交由城务总长,那他就有权管。再说了,你怎么知道他没请示过城主?你强加罪名,公然叛乱,该死的是你!”
长子惊道:“你……你竟然帮着外人说话!”
“不,我帮的是良心,是公理!”
长子暴跳如雷,“卫队长,给我杀,把他们统统杀了,城主那边我自有交代!”
卫队长拔出刀——杀!
他很干脆的一刀砍死了北领主长子。
刚刚跑到外面的官吓得呼啦啦又跑进了大厅,说他们刚刚跑到外面只是迷惑反贼,伺机擒拿。
天青没有理,出外只吹了口气,那尸体便化为烟尘散去。
哇哦!鹂歌这才晓得他很有本事,也终于懂了他为什么不采纳她的建议,原来并非头脑简单,而是想试人心。
天青随后宣布,改领主府为领地事务府,任命鹂歌为领地长,并更换了两大军营长……
天青到达西领地时已是近午。
桌上摆着两壶酒,但只坐着西领主一个人。
“总长,这样边吃边谈,你应该放心吧?”
天青摇摇头,他觉得自已有必要选一壶。
行吧,西领主应了。
两只酒壶,不同颜色,一个黑,一个白,黑酒壶在西领主面前,白酒壶在天青面前。
天青选了黑壶,给自已斟了半碗。
西领主拿起白壶给自已倒了一碗。
干!
半碗和一碗都干了。
吃了一时后,天青忽然脸色大变,急急伸手按住腹部,“我果然是选错了,你怎么知道我会选你面前的?”
西领主嘿嘿笑,“因为你笨。如果我在酒里下了毒,怎么可能放在你面前?”
天青一愣,“这么说,你没在酒里下毒?”
西领主翻了翻眼,“哟,看来你还不笨。是,我没在酒里下毒,假如你不上当,那叫我怎么办?”
“所以,你在菜里下了毒。难怪你只吃面前的,我该把菜也换换的。”
“哈哈哈,年轻人,你现在知道已晚。莫怪我,要怪只怪你太死板,太自大!”
不!
天青并不死板,也不自大,无论是酒,还是菜,他一入口就用梦术给化成了气。
西领主见自已受了骗就很气,跳起来就是一拳。
天青还了一拳,不好意思,他把人给打晕了。
南领主迎接的场面很大,还很奇怪,不仅带了一群官,还带了一千全副武装的兵。
天青道:“你是不是也想问我为什么非要来?”
手持一把大斧的南领主摇摇头,“我不问。你既然来了,那就和我比一场,生死自负。”
天青很欣赏南领主的直接,便一口答应。
他问南领主要兵器,但没要着。
南领主的话不多,但力气很大,一把百斤重的大斧在他手里好像只有几斤。
他挥斧横扫,气势如虹,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
这一斧不仅凶猛,而且很快,快得让人看不清。
天青要兵器是想凭搏技打一场,可人家不给他公平,那他也只能不要公平。
他伸手抓住了斧头,好像这把斧头不是铁的,而是纸的。
我的天!
南领主惊呆了,他的手下也惊呆了。
他们这时才懂,这个年轻人当上城务总长并不是因为他的师弟,他敢一个人来也并非是糊涂。
“你可以把大斧给我吗?”天青瞧着发呆的南领主问。
南领主摇摇头,他不甘心,他奋力夺,可拼尽所有力气也夺不过来,只好无奈地松了手。
天青把大斧给揉成了铁球,随手一扔,铁球就落到地面上旋转起来,然后地面就出现了一个很大很深很圆的坑。
铁球很顽皮,它本来是从左往右朝下转,忽又变成从右往左朝上转,那个大坑随着它的反转又恢复如初。
铁球终于停止了旋转。
但南领主和他部下的心却依旧在旋转,生怕它忽然砸过来。
天青数说起南领主的罪,声如霹雳,震耳欲聋,惊得众官胆寒,千兵心颤。
南领主无话可说——不,他有话。
他问天青能不能把他的大斧恢复如初。
天青不能。
东领主与那三个领主不同,他没拼酒,没有拼菜,也没有比武,他有的只是愁,无尽地愁。
在四个领主中,他是罪恶最小的,所以他知道,天青没有理由先来他这里。
人家已去过三个领地,但依旧活得好好的,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北、西、南三个领主全都失败了,这说明这个年轻人很有本事。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投了降。
他不仅降了,还说了一个秘密——他收到一个神秘人的传话,如果天青来到这里,只管除掉,不必担心城主那边。
天青请东领主猜猜这个神秘人是谁。
东领主很肯定地答,一定是想他死的人。
天青深表同意,认为这个回答很有价值。
已是傍晚,他也累了,决定就留在这里住一晚。
晚上,天下起了雨,檐水滴答,滴答,一直到半夜都没停。
一只蚊子悄然无声地飞进了天青屋。
都深秋了了,这个季节还有蚊子是少见的。
是的,但少归少,有归有。
蚊子在床边转着,但没有急着叮床上人。
它在想,这个时间下手应该很安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