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娇郎惊呼一声,眼看着就要摔倒时,忽被一股大力吸住,给拖到师兄身前。
他惊魂未定,把胸口好一阵拍,却见师兄毫不关心,跳起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想辩解,可就是插不上话,不由气得跺脚,嘟嘴,翻白眼。
他想不通,一个面上清淡的人,嘴上哪里来的许多话,还这么毒。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骂完,见师兄未走,就在边上躺了。
“像什么样子,给我坐好!”
“我躺躺怎也吼,你管得真多!”梦娇郎不情愿地坐起来。
“师兄,我从小到大都是没拘束的,想和男儿玩就和男儿玩,想和女儿玩就和女儿玩,也没哪个说我的,嫌我,笑我。”
天青无声。
“人家摸我肤,我随他们摸,人家闻我香,我随他们闻……”
天青忍不住插了话:“人家要搂抱,你也随人家搂抱对不对?”
“是呀……”
“无皮至极!”
“你说谁?”
“我说你!”
“哦,我可不觉得。乡亲都说我是个天性自然的人,夸我不做作,不虚假……”
“是是是,还夸你浆糊脑子,茅草心儿!”
“切!我看你才是个草木人儿,无心无肺,谁要嫁了你,只怕肠子都要悔断。”
天青讨厌这个话题,跳起来跑了。
梦娇郎没走,躺下瞧花树。
花瓣儿不时掉个一片两片,落在他脸上,落在他身上,似在撩拨他。
他被惹得心儿笑,不知不觉睡着。
下午,他出门游玩时不想撞见师姐,刚想喊时却见她把头扭向了一边,便赌气不喊。
溪山红见师弟不理便怒道:“你遇见师姐不喊是何道理?”
梦娇郎还了个白眼,“你连正眼都懒得瞧,我喊什么喊!我就不懂了,我究竟是哪里招你厌了?”
“因为你男不男女不女,一个男儿生了张女人脸,我……我看不惯!”
“看不惯就别看,我稀罕你看!对了,你是不是不服我比你好看呀,比你讨人喜欢呀?”
没错!溪山红被说中了心事,但她不承认。
“好笑,你也配和我比?我是国公千金,王族亲眷,岂是你能比的?”
“切,都是一般大的年纪,耍什么威风,就算你是公主,我也不巴结!”
“你无理在先,竟然还敢顶嘴,看来不受顿教训是学不会规矩!”
却,梦娇郎不再说,撒腿就跑了。
溪山红懒得追,叫跟随的侍女翠薇去报司察房。
这个司察房就是管门规的地方。
掌房听报后有些头疼,就凭这事打人板子说不过去,可不闻不问又不行。
他只好派人去请,打算软禁起来再说。
梦娇郎见司察房来了人浑然不惧,说他就不去,看他们敢怎样。
司察房的人傻了眼,一时不晓得如何是好。
蔷薇暗自好笑,便对梦娇郎道:“你要是有理那就去,这样赖皮只会显得理屈。”
梦娇郎想想也是,就来了司察房。
掌房问罢情况便把他留着不让走,想等掌门话来。
等就等,梦娇郎不信师兄会偏心。
午时,溪山红见到姑母便把梦娇郎无礼的事添油加醋地讲了。
溪柔听完便问儿子是何打算。
天青认为事不大,关半天就好。
溪柔不赞成,叫大侍女娇雪给司察房传话:掌门讲,梦娇郎不敬师姐,且不服管教,当杖责二十。
二十?天青好意外,不懂一向宽和的母亲为什么要小题大做。
溪柔之所以要小题大做,是因为她要对儿子发动一场战争。
蔷薇送饭来到司察房,见梦娇郎要挨打,便请掌房打轻一些。
梦娇郎不稀罕求情,他挨得起。
他往凳上一趴,叫掌刑的快打,打完好吃饭。
也是,掌刑的抡起板子就打。
一下,不哭!
两下,不哭!
三下,梦娇郎哇的一声哭了。
掌刑的吓一跳,也没出力呀怎就哭了?
梦娇郎哭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气,气师兄偏心。
就在第十杖杖落下时,一道人影突然出现,伸手接下了这一杖——咔嚓,木杖顿断为两截。
来人是天青,他只是试一试轻重,没想到是这么重。
他对惊慌失措的掌刑内侍道:“你手轻,十下只能抵一下,你说呢?”
掌刑的翻了翻眼,不晓得怎么答。
掌房急急跑上前表示赞同,叫掌刑的接着打。
天青不再说,如风般离去。
他是偷着跑来的,还要赶回去吃饭。
溪柔一见儿子归来便笑眯眯地说道:“我猜,你说掌刑的手重,一下可抵十下,对不对?”
天青摇摇头,“不对,母亲猜反了。”
溪柔一愣,“为什么?”
天青瞧着表妹道:“因为我不大讲理,我喜欢小题大做。”
溪山红冷笑一声,给表哥夹了一个鱼头,“我看表哥很讲理,只是口味与众不同。”
溪柔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天青伸筷点了下碗,那鱼头便飞进了表妹碗里。
溪山红气得一跺脚,“表哥做什么,你叫我一个姑娘怎么吃鱼头嘛?”
“哦,原来表妹还晓得自已是姑娘呀,那怎么老是和师弟斗气呢?”
“什么叫我斗气,明明是他仗着好看目无尊卑。”
“师姐弟论什么尊卑!在师弟面前你只是个师姐,少拿架子耍威风!把鱼头吃了,吃不完晚上接着吃。”
溪山红不敢再吵,只能嘟着嘴求助姑母。
溪柔道:“我就喜欢我儿这副一身正气的样,管你多美,他也绝不偏私。望我做什么,你这性子吃鱼头有什么丢人的?”
总管百合笑着把那鱼头夹进了自已碗里,不管不顾地吃起来。
在门内,有资格和主位同桌吃饭的侍女不止百合一个,但早中晚都和主位同桌吃饭的却只有她一个。
就在这时,娇雪归了,报说梦娇郎挨了一顿打后哭得稀里哗啦。
溪柔道:“看来是打疼了身,也打疼了心,但愿不会记恨我儿。”
娇雪笑道:“糊涂人还说怪话,蔷薇便给了他后身一巴掌,疼得他哇哇大叫。”
“哎呀,我家姑娘就是不怕丑,这哪好用手打,当用脚踢才对嘛!”
众女听了这话便扑哧一笑。
次日是个雨天。
梦娇郎闲着没事便跑来了国宝苑——哼,好巧!
是的,天青正坐在廊下赏着雨中的梦树。
烟雨朦胧,奇景如梦似幻。
梦娇郎冷着脸过去在栏板上坐了。
管理国宝苑的众内侍见他这样就很好笑,觉得他一点也不像个姑娘。
“师兄,我和师姐不就吵了两句嘛,你打我屁股是何道理?”
“糊涂东西,上次怎跟你讲的,见到师姐要知礼数,你却当作耳旁风。你不敬师姐,还不服训斥,难道不该打?”
“好好好,我没规矩,你有理,那你跑来拦什么,怎不让我挨打完?”
天青跟这个痴东西懒得多说,刚想起身走时忽见梦树有了变化——瞬间变成一个蓝月亮,美得不要不要的。
梦娇郎好奇,撑伞过去瞧,忽觉蓝月亮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他,拖着他往内跑。
他吓得大呼:“师兄救我,师兄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