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周生便告别了三位长辈启程向渝州出发。
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这次回渝州,周生被分配在了团部的通讯处。他就职上任的第一周,那些在军校的学员,很多都主动找上门想与他拉关系,不过都被周生一一拒绝。
他很清楚,自已这个位置的关键性,所以回到渝州后,他几乎不与外人来往。
即使回长宁村看望母亲,他也是在周末请假,不让别人知道的时候独来独往。
阔别家乡多年后,再回到渝州,周生这名字早已经被人们渐渐遗忘,现在只有一个周琛,通讯处周团长。
两个月后的一天。
这天他换了一身便装,戴着一顶黑色帽子来到了老茶馆。
由于被空袭后,西街门大街上的房屋破损不堪,也已经没了早先的繁华。
老茶馆里坐着稀稀拉拉几个人,周琛选了巷道里靠边的位置坐下,他从衣服里拿出一包喜福牌香烟放在木桌上。
他压了压帽檐,警觉地看了一眼窗外过路的人。确定没有异常后,在店小二那里要了一杯盖碗茶。
这时,一个衣衫褴褛身材瘦小的报童走了进来,“先生,买报纸吗?”
看他的样子,顶多七八岁。
周琛弯下腰,低着身子怜惜的问道:“你那里还有些什么报纸?”
“就剩《中央日报》了。”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周琛。
其实这类报纸,团里每个科室,每天都会分发一份。为了不让小孩失望,周琛掏出三个铜钱买了一份。
“大哥哥,这报纸只要一个铜钱,你给多了。”小孩稚嫩的声音认真的说道。
他看了看手里的铜板,选了一个较新的留下,把多余的两个放在桌子上,然后向周琛甜甜的一笑。
周琛心里一阵心酸,他摸了摸孩子乱糟糟的头发,“那多余的两个是大哥哥给你的,你去买点吃的。”
小孩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周琛,没有伸手。
他摇摇头,“姐姐说的不能随便要别人的东西。”
“姐姐,你还有姐姐吗?”周琛好奇的朝窗外看了看。
“姐姐在家里的。”
他转身指了指街头用旧木头和茅草搭建的临时住所。
跟着小孩来到木屋,只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躺在床上。脚上缠着的纱布里浸出淡淡的血渍。
周琛蹲下身体仔细查看着小女孩的伤口,“去救助站没有?”
小女孩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周琛这才望了望茅草房,屋里有一张用石头搭建的木板床,两个破碗,一个黢黑的陶瓷锅。
“走吧,我带你们去救助站。”还没等小女孩答应,他就背着她出了门。
周琛带着两人来到救助站,工作人员为小女孩处理了伤口,并安排了住处。
几天后,小女孩的伤势逐渐得到了恢复。原来这女孩名叫丫丫,男孩是她弟弟名叫牛牛,父母都在空袭中去世。
这天周琛在救助站看望了丫丫和牛牛,刚准备回去的时候,就碰到了黎炳燃正急匆匆的往救助站走来。
“二哥。”
顺着声音,黎炳燃转身看过去,他惊喜的望着站在面前的人。
“周琛,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回广州了。”他望了望四周见只有他一人。
“二哥,我暂时还有点事,没有回去。”
“你怎么不回家?事办完了,记得回家。”黎炳燃拍了拍周琛的肩膀。
得知黎炳燃在救助站帮忙,周琛便把他带到了丫丫的床位。
“二哥这两个孩子你帮我特别照顾一下,等她脚好了再看看有不有合适的去处。”
他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叠钱放在黎炳燃手里,“二哥,这是我这个月全部的工资,你留着给这两个孩子买几件衣服。”
黎炳燃连忙推辞,周琛却放在他手上大步的离开了。
这地方他不能待久了,不然对谁都有危险。
看着周琛逐渐消失的背影,小女孩抬头望着黎炳燃,“哥哥,那个大哥哥他再也不会来了吗?”
黎炳燃蹲下来轻轻拉着她的手,“大哥哥,以后会回来的。”
……
周琛刚走不久,蒙剑凯和田静也来到救助站帮忙。
这几年里他们除了坚持把油坊厂继续维持下去,空余时间便来到救助站帮忙。
一个月后,丫丫的伤口终于愈合,帮她解开绷带的这天,黎炳燃和涂丹一起来到了救助站。
“哥哥,你看看我全好了。”丫丫笑盈盈的在原地转了转圈,然后又跳了跳。
“嗯…,不错。”
“告诉哥哥,你想做点什么?”黎炳燃蹲下身子,双手握住丫丫瘦小的手臂,满脸关心。
自从来了救助站后,黎炳燃用周琛给的钱,帮她俩姐弟买了合身的衣服裤子和鞋。
丫丫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道:“哥哥,我可以留在救助站帮忙吗?”
她犹犹豫豫的继续说:“我弟弟,他就卖报。我们跟着哥哥姐姐,才不会害怕。”
“当然可以呀,不过你还小,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哦。”黎炳燃摸了摸丫丫的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小女孩开心地跳了起来。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弟弟,“弟弟,我们以后就有家啦。”
自此,丫丫和牛牛便留在了救助站,每天帮忙打扫卫生,整理床铺。
而弟弟则在涂丹的帮助下,由涂丹每天晚上下班后把第二天的报纸送到救助站。
这样,他每天就不用早起去拿报纸,也能继续上街卖报。
……
时间过得很快,1941年的初夏悄悄地来临。
鬼子为了动摇国民政府的抗战决心,迫使其屈服投降,计划出动大量飞机对城里和周边乡镇进行的轰炸。
这天晚上八点,情报处接到了紧急消息,鬼子准备晚上9点左右,出动24架飞机分三批轮番轰炸。
由于当时未及时对市民进行疏散,所以大量民众涌向公共防空隧道,造成洞内人数接近饱和。
由于管理隧道口的宪兵及防护人员紧锁栅门,不准隧道内的市民在空袭期间出入隧道,避难民众因通风不畅导致窒息,同时又发生推挤践踏,造成了骇人听闻的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