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天气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自从二月份以来小鬼子的轰炸机不定时无差别的狂轰乱炸,老百姓都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
每当防空警报响起,全城的老百姓都慌乱地躲进防空洞,这样的日子在以后的五六年里都成了家常便饭。
日机轰炸期间产生的难民众多,单纯靠政府救济已经难以满足民众需要,因此政府动员民间力量积极参与空袭救济,成立了空袭紧急救济联合办事处。
防护团、防空司令部、警察局、空袭服务总队、空袭救护委员会等机构组成营救队。
黎炳辉两兄弟和涂丹他们也自愿加入了营救小组。
由于晚上营救工作进展较慢,很多时候要等天亮之后,营救工作才进入正轨。
随着时间的推移,蒙剑凯的身体也逐渐得到了恢复,不过他的家算彻底没了。
而黎耀先家的密室自然成了他们一家人多次躲避空袭的地方。
经过几个月的反复考虑,黎耀先与朱芸商量后,决定把油坊厂迁回老家县城的一个偏远乡镇,而全家人一起搬回乡下的长宁村。
待二人确定后,这天他把黎炳辉哥俩叫到了书房内。
黎耀先盯着哥俩半天没说缘由,还是黎炳辉先开口,“爹,您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沉思了片刻后黎耀先还是决定向他哥俩摊牌。
毕竟这事,早说晚说都是要说出来的,他俩又不是孩子,懵不过去。
“我和你娘商量好了,下个月就把厂子搬迁到老家,我们也暂时回老家住。”
他望了望黎炳辉和黎炳燃继续说道:“你俩也跟着我们回去,爹这辈子什么事都让你们自已做决定,这次不行。”
尽管父亲的声音不大,态度却很坚决。
听到父亲这么一说,黎炳辉两兄弟一下惊呆了。
最先开口的还是黎炳辉,“爹,您和娘回老家去住吧,学校还有那么多的学生要上课,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就算要走也得等这一年教完了再走。”
黎炳辉用缓兵之计安抚着父亲,也给自已不走找了一个最合适不过的理由。
见大哥都开了口,黎炳燃更是半分不得让步。
“爹,我也不能回去,厂也不能搬。”他的态度比大哥还强硬。
“你一搬走,厂里的工人就全都失业,你不是雪上加霜吗?”他一脸的不悦。
他这话一说出口,就把黎耀先气得脸色铁青,全身都在发抖。
“我是为了咱们这大家子人着想,鬼子的飞机隔三差五的在这里轰炸,你让这工厂怎么开?”
“爹,你就放心,我已经和赵鹏商量好了,把厂搬到防空洞里去,以小作坊的规模生产。”
尽管黎耀先嘴上那么坚决,可他心里也知道,自已确实有点自私。
见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他缓了缓说话的语气,“你们不考虑自已也要考虑一下你娘吧。”
黎炳辉沉默了一会儿,“爹,您和娘一起先回去吧,我们等事情办好了,再回来陪您二老。”
面对两个执拗的儿子,黎耀先也知道自已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
一个月后,黎耀先和夫人朱芸,以及周氏、小红、王管家回到了老家县城的长宁村。
……
站在院子里的黎耀先望着远处的山脉无限感慨,原本打算用来养老的住宅,现在成了庇难所,他无奈地苦笑着。
“老爷,院子里风大,你在想什么?”
不知什么时候朱芸拿着一件披风站在了他的旁边,她把衣服轻轻披在他的肩上。
“老爷,厂里的事由燃儿去吧,真搬走了,那些工人去哪里讨生活?”
“咱们后院不是有那么多地吗,租了些给农户,自已还留了点。以前我打算用来种花的,现在我和周婶、小红种点菜和粮食也够咱们过日子了。”
黎耀先感激地看着朱芸,“太太,让你跟着受累了。”
他轻轻搂住朱芸的肩膀,心疼的靠在这位陪伴了自已几十年的女人的身边。
……
随后的时间里虽然日子清贫,但也平平安安。
这天,周婶在镇上赶集,从邮差那里带回来两封信。
她火急火燎的跑到老爷跟前,“老爷太太,小姐来信了。”
只见他从竹篓里掏出两封信来,“给,老爷,你们的信。”
黎耀先接过信封一看,“周婶,这一封是兰儿寄来的,这一封是你儿子寄给你的。”
周氏一下懵了,心里十分纳闷,周生他怎么知道我们回老家乡下了?
她欢喜的接过信封,“老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识字,我去找小红,让她读给我听。”
两人正说着,刚好小红拿着锄头,从后院的地里走了回来。
小红见周氏满脸笑容把毛巾递给她,这下可把小红整糊涂了。
她放下锄头,接过毛巾擦了擦头上的汗,“周婶,今天遇见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我家周生给我写信来了,我是想请你帮我念念。”
小红是朱芸老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女儿,父母死得早,打小就跟着她,所以也或多或少识得几个字。
“好的周婶,我去换身衣服来,你看刚从地里回来,这脏得……”
她指了指满是泥土的鞋和裤子。
“好,你去,我在这里等你。”
自从那年周生去黄埔军校当了兵,这一走就是五六年,除了偶尔几封信,便没时间回来过。
周氏可是日思夜想地盼,盼她这颗独苗苗回家,她就指望着他让她抱孙子。
可这仗没完没了的打,何时才是头。她恨透了小鬼子,若不是这狗日的,他们母子俩早就回家团聚了。
小红换好衣服来到周婶身边坐下。
周婶迫不及待地将信递给她,“快,给我念念,信上都说了什么。”
小红打开信封,开始轻声把信的内容念给周婶听。
周婶听着听着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她用手背擦了擦快要落下的眼泪,嘴里不停的叨念着,“我儿说的,他路过渝州见到了二少爷,从他那里得知我们回到了乡下。我说嘛,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没在城里了。我还担心他回来找不到我,着急呢。”
周婶就这样唠叨了许多天,遇见村里熟的人,她也见一个唠嗑半天。
大家也为周婶的儿子孝顺有出息对她另眼相看。周婶心想,这大概就是以前小姐说的光宗耀祖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