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前面横着的栏杆处站着七八个军警。这时其中两个走了过来。
他低头敲开车窗玻璃，“把你们的公民证明书拿来看看。”
“军爷，今夜有什么事？大晚上的还挨着检查这东西。”
他似乎想从这些人的嘴里打探点什么，可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哪有那么容易问出个缘由来。
“谁知道有什么事，命令我们查什么就查什么，谁还敢多问一句。”其中一个年轻的埋怨道。
“别啰嗦了，赶快拿出来检查”，另一个稍微年长的催促道。
这时，黎炳燃和涂丹慢悠悠的从包里找出了公民证明书。
“给，军爷，这是我俩的”，黎炳燃把公民证明书递给了他们。
见他二人都拿出了公民证明书，那位年长的语气顿时缓和了许多。
“我们也不愿意啊，这么冷的天，大半夜还在这里淋雨，上头下的命令谁敢不照做。”
年纪稍大一点的那位，说着说着打了一个寒颤。
“军爷，您们辛苦了。”黎炳燃从衣服里掏出一包烟递给这两个检查军爷，“大哥，这烟你们拿去抽，这么晚了，提提神。”
“谢谢”
二人接过烟，翻了翻黎炳燃和涂丹的公民证书，然后还给了他们。
“走吧，这么晚，别在街上乱逛。”说着便招呼其他几个移开了木栏杆。
……
黎炳燃回到家后见大哥的书房还亮着灯，他犹豫了一下，又在门外敲了敲门。
“谁啊？”
里面传来黎炳辉的声音。
“是我。哥，你睡了没有？”为了不吵醒爹娘，他把声音压得很低。
“进来吧，还没睡。”
推开门，只见黎炳辉还坐在灯下看账本。桌上堆满了厂里进出货单子，还放着一本鲁迅的《呐喊》。
“哥，你还没睡？这么晚了。”黎炳燃眼里全是关心。
“嗯，厂里的账要做两本，这是爸之前就吩咐好的事。”
黎炳辉头也没抬，继续整理手里的单子，不时用浆糊粘叠在一起。
“哥……”，黎炳燃欲言又止。
这时黎炳辉抬起头，面色有点苍白，这与晚上在腾雲阁吃饭时候相比憔悴了许多。
“你想问今晚我怎么与那些人在一起吗？”他笑了笑又继续低下头，继续着自已的工作。
“嗯……”
“那是我留学时候的同学，别想那么多，什么都没有。你哥和你一样都是中国人。”
他见黎炳燃没说话，继续说道:“好了，你回去睡吧，今天喝了那么多，早点休息。”
“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和涂丹的事？”黎炳燃有点好奇。
“有什么好问的，你都二十二岁了，我相信你有你的决定。”
灯光印着黎炳辉清瘦的轮廓，他心里不禁涌起一阵心疼。
这么多年来哪一次不是大哥在为自已所做的事善后，自已却这样不信任他。黎炳燃在心里狠狠地责骂自已的愚蠢。
“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黎炳燃说着便退出了大哥的书房，给他关上了门。
院子里树影婆娑，雨仍然淅沥沥地下着，他裹了裹身上的西装。
这一夜，他辗转着不能入睡
……
朦朦胧胧听到敲门声，黎炳燃揉了揉眼睛，“谁呀？”
“二少爷，是我。”周生在门外喊道。
说着他一脸愁容地进了屋。
周生从娘胎里就在黎家长大，所以他与黎家三兄妹关系自然就如自家兄弟。
“你大清早拉着一块脸干什么？今天不去厂里吗？还有空闲跑我这里来。”
“不去了。”
黎炳燃翻身坐了起来，摸了摸他的额头，“生病啦？不烫啊。”
“没有”，周生推开他的手。
“被我爹骂了？”
周生摇了摇头不做声。
“被厂里的女工欺负了？”黎炳燃嬉皮笑脸的调侃他。
“都不是”，因为生气，周生的嗓门高了几个度。
“那为什么？你说，你不说我怎么帮你？”
“哎……”
周生叹了一口气，这样黎炳燃更不知所以然。
“你快说，怎么像个娘们似的？”黎炳燃眼珠子都快被周生急出来了，“再不说，我就赶你出去了”，他大声吼道。
“今天我娘在和媒人给我说亲。”周生脸上写着一百个不愿意。
听他这样一说，黎炳燃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好事呀，你愁什么愁，有姑娘家喜欢哪儿不好？你看看我，像个鬼见愁似的，没人喜欢。”
“你已经有涂小姐了，还想要谁喜欢你？”
周生一脸沮丧的样子惹得黎炳燃笑弯了腰，“那是，那是，我把她给忘了。”
“二少爷，你别笑了，我娘真要我娶媳妇，我就去广州。”
听他这么一说，黎炳燃立刻来了兴致，“我和你一起去，怎么样？”
周生没搭理他，无精打采地坐在那儿，满肚子委屈。
黎炳燃拍了拍周生的肩膀，认真地说：“你不想结婚，可以跟奶娘讲，逃跑也不是办法，广州那么远人生地不熟的。”
周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道：“说是这么说，我要是真能跑得掉，还会在这儿犯愁？我娘肯定不会同意我去广州的。”
黎炳燃想了想，说：“那你可以装病，病得很严重，让你娘暂缓这事，说不定时间一长就不逼你成亲了。”
周生眼睛一亮，觉得这主意不错，但随即又黯淡下来：“可是装病也不是长久之计啊，总不能一直装下去吧？要露馅的。”
黎炳燃挠挠头，“那我们就找个借口，说你要去外地办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等事情办完了再考虑成亲的事。”
周生瞥了黎炳燃一眼，摇了摇头，“哎……我娘不会相信的，哪有那么巧的事，一谈娶媳妇就要外出办事。”
两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相对无言。
“周生，你去把今天的《新华日报》给我拿过来。”
回到屋里，周生把一早送来的《新华日报》递给了黎炳燃，自已耷拉着头歪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沉默片刻后，黎炳燃站起来，说：“不管怎样，只要不是自已喜欢的就不能随便娶，娶了会后悔一辈子。走，先出去吃点东西，填饱肚子再想办法。”说着，便拉起周生出了门。
刚走到老茶馆附近，黎炳燃就看见里面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周生你先去包子铺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丢下周生头也不回地向老茶馆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