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黎蕙兰一行四人就向渝州码头奔去。
江面上烟雾缭绕,晨雾还未散尽,一轮旭日在对岸黛青色的山脉上缓缓升起,成群的飞鸟在天空飞翔。
她们到达码头时,那里挤满了人和过往的黄包车。大家都各自搬着货物和行李,江上船支来往,汽笛声阵阵传来。
黎蕙兰四人拖着行李在人群中艰难地向码头挤去,好不容易到了候票厅。
见父亲拜托买票的人还未到,她们商量着依次排队到售票口问问情况。
“你们帮我看着行李,我去排队看还有余票没有。”黎蕙兰把行李交给了她们三人。
终于排到她的位置,却得知所有船票都已售罄,大家心中不禁一阵失望。
“怎么办?没有船票我们怎么回学校?”田静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别急,黎伯伯昨天不是已经说了吗,那我们就再等等,实在没票就只有延迟回校了。”韩雪梅冷静地说。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蕙兰,你们在这里啊!”
随着声音,她们齐刷刷地回头一看,是黎蕙兰的父亲,他手中拿着四张船票从人群里向她们挤了过来。
“爸爸,你终于来了,我们都担心没票了”黎蕙兰惊喜地跳了起来。
“昨天不是已经说了吗,你们要回学校,我早就猜到你们可能买不到船票,所以特意提前找商会的朋友预留了四张。”
“伯父,谢谢您!”
“这下可以按时回学校了。”
大家高兴得抱在了一起。
黎蕙兰感动得眼眶湿润,“爸,什么事您都想得周到,要不是您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兰儿,你到了学校记得常给家里写信,不然你娘老是惦记着你。”
“爸,你和娘在家保重。”随后,她们挥手告别登上了轮船,随着船缓缓驶离港口,人影越来越远……
黎蕙兰站在船头,风吹起她的裙摆和长发,她静静地望着远方,心中思绪万千。
经过这两个月的磨砺,她们的思想逐渐成熟,各自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
回到学校后,同学们的抗日救国的热情越发高涨,各界民众、工人、学生成立了反日救国会、抗日救国大会等组织。
各地连续举行集会,游行示威,罢市、罢工、罢课,组织查抄日货,抗议日本侵略罪行。
黎蕙兰、韩雪梅、蒋新华、田静在李沛知老师的的引导下,逐渐接受了共产党抗日救国的新思想。至此,她才彻底对二哥的所作所为有了新的理解。
……
1933年春天,空旷的校园里夜色弥漫。女子中学的操场上,黎蕙兰与田静背靠背地坐在校园的长椅上。两年后的她们,都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毕业在即,黎蕙兰望着满天的繁星,兴奋地问道:“田静,毕业后你想干什么?”
“我?我还没考虑好,我想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你妈没有催你回家嫁人吗?”
“催了,不过我没想过。”她朝黎蕙兰莞尔一笑。
田静望着遥远的夜空沉默了一会儿,她托着下巴摇了摇头:“我不想把自已拴在家庭里,我打算去武汉,我姐在那边。”
“你呢?”田静转头看着黎蕙兰,她也好奇毕业后她的选择。
“我吗?”
“嗯……”
半晌,她缓缓地说道“我想去……东京。”
此番话一出,让田静睁大眼睛,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去东京?去那里做什么?”
“去上学,这两年我的日语已经学得差不多,想去继续深造。”
她抬起头看着田静,“你别担心,我有自已的打算,我爸已经联系了之前大哥读的那所学校,到了那儿我会给你们写信的。”
“你到了武汉那边,如果还没我消息,就给我家写信,到时候我爸自然会告诉你我在哪儿。”
田静轻轻扬了扬嘴角,然后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坐着……
相处两年里,四个人中她最了解黎蕙兰的秉性。尽管战火不断,但是她肯定有自已的想法。既然她不便说,田静也不再追问。
清凉的风吹着田静齐肩的长发,之前那个长得跟蜜一样的甜妹子,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回宿舍吧,你看都已经深夜两点过了。”黎蕙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
“走吧,免得雪梅她们担心。”
田静站起来了拍了拍身上的沾着的杂草。
这一夜大家在寝室里辗转反侧,都没有睡意,窗外,微风轻轻拂动着的杨柳。她们各自怀揣着心事,憧憬着未来……
渝州城里,黎宅上下今天特别忙。
书房内,黎耀先独自一人来回踱着步子,不时摇了摇头,叹着气。
这两年虽然世道并不太平,但油坊生意还马马虎虎过得去,这也缘由于黎耀先为人的仗义,以及对工人从不苛刻的态度。
可今年渝州郊区一个乡镇老百姓的孩子染上了天花,厂里工人赵鹏的儿子前几天也被传染,为了避免病情区域扩大,黎耀先已经找医生对他们家里进行了消毒隔离。
赵鹏从十六岁就在旺龙油坊做工,勤勤恳恳工作了十余年,如今他唯一的儿子才一岁不到就染上天花,这让本就日子清贫的家庭雪上加霜。
“老爷,赵鹏有三天没来油坊厂上班了,您看……”管家王叔看了看黎耀先提醒道。
“嗯,我知道。”黎耀先低着头,脸色沉重,心里很是不安。
“照我们的安排把孩子送到医院没有?”
“昨天就送去了,我给您说过。”
王叔眼里老爷一直记性很好,或许是最近厂里事太多,居然忘了昨天已经把赵鹏家的事安排妥当。
“哦,那就好。让赵鹏在家多住几天,安抚一下他媳妇,孩子在医院我们安排人看护,叫他不要担心。”
“等会,大少爷回来,叫他来一趟我的书房。”
“好的老爷,我这就去找人带信给赵鹏。”
王叔走后,黎耀先缓缓地坐下,仰着头闭着眼靠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