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清茶见底,燕澄和冯广说了几句等他走后逸安书坊的安排。
眼下逸安书坊已经走上正轨,加之有冯广在,燕澄要考虑的东西不算多。
燕澄和冯广陆陆续续地说着书坊经营之事,康景端着茶杯兴致勃勃地听着,也不知道到底喝了几杯茶。
当燕澄说得嘴有些干想要喝茶时忽然发现茶壶空了,诧异地晃着茶壶看向康景,得到一个疑惑的猫猫歪头。
“你……”
“哐——”
在燕澄扔掉茶壶飞快起身拉开康景之后,包厢的墙应声而倒。
灰尘四散,燕澄眉头拧着,不动声色上前几步。
先是看到拳头还没来及放下一脸尴尬的青衣男子,然后看到坐在他身后的两个成熟男人。
其中一个一身锦衣华服,气质高贵,不似凡人。
桌上有三杯喝了大半的茶水,三人大概在包厢里谈了什么事,墙壁倒下那刻青衣男子脸上尤带怒火,愤怒让他无法克制自已的行为。
他看上去顶多二十岁,而另外两个人约摸三十上下,与那两个成熟男人相比,他更冲动易怒。
就像现在,一拳推倒脆弱的墙壁青衣男子的尴尬都快化作实质萦绕在身侧了,另外两个成熟男人表情很小,明显不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
一个暴躁小年轻和两个成熟大叔的组合。
康景从地上爬起来,站在燕澄身后,冯广在燕澄动作后便也跟着站起身,此时三人皆看着隔壁屋。
三个半大少年与隔壁包厢三个成年男人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得到华服男子示意的白衣男子拉了一把青衣男子,两人对视后青衣男子脸色迅速颓败下去。
而白衣男子则朝他们拱了拱手:“鄙人的友人行事不稳,还望三位公子见谅,不如我为几位换一间包厢吧,银钱我来付。”
为表自已说话算话,他往桌上放了一块银子,块头挺大,拿来在茶楼消费绰绰有余。
“换包间就不用了,我们要走了,你们只管赔偿店家损失即可。”
三人嘀咕几句,燕澄出言拒绝,对隔壁三人点点头出了包厢,俨然一副不想与他们多说的样子。
康景注意到关上包厢门后燕澄盯着门看了一会儿,也转头看了下门,不明所以问:“你看出什么了?”
“总感觉没开口的那位对我有些关注。”
在包厢里燕澄就注意到了,他们包厢里三个人,那位华服男子的注意力却大部分都放在他脸上。
那种表情似疑惑,似怀疑,似不解,复杂的很。
就好像那人在他身上见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还以什么呢,他看你长得好看多看几眼呗。”康景艳羡地看着燕澄的脸,还想上手去摸,“我怎么就没长了一张这么好看的脸呢?”
“等澄弟以后殿试,兴许能被点为探花呢!”冯广在旁边说。
“探花?我倒是更想当状元,康景,你的手还想不想要了?老实点!”
燕澄有种被人调戏的感觉,一把抓住康景不安分的手腕,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转身大步往楼下走。
“我就摸一下,也许多摸几下沾沾俊秀气,我也能变得更俊美呢?喂喂,澄弟等等我,别那么小气嘛?”
楼上青衣男子已经重新坐下,白衣男子皱着眉头说教他,说他行事还是以前那样鲁莽。
他也知道自已冲动了,乖乖认错,保证以后做事会多思多想。
见他认错态度诚恳,又主动提出要去和店家说明情况,白衣男子眉头松开,让他下去找店家。
等人一溜烟出去,白衣男子看向沉默许久的华服男子:“表兄可是想到什么了?从刚才起我便发现表兄神情不大对。”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华服男子脑海中一直想着刚才见到的那张少年面孔,总觉得似乎在哪见过那个少年,但粗略翻了一遍模糊的记忆,找不到任何线索。
有可能是间隔时间太久,曾经的记忆消弭,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
那张脸真的很眼熟,但为什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呢?
难不成是错觉?
好看的人都有共通之处,也许是那少年长得太好看,他才觉得眼熟。
想不起究竟哪里熟悉,只能将原因归咎于燕澄长得太好看了,好看到让他见了一遍就无法忘记。
华服男子说了一句后就没再说话,青衣男子便不再追问。
“表兄可要将表侄送往京城?”
听他说起这个,华服男子彻底放下刚才的怪异感,磋磨手上花纹精致的茶杯,苦涩一笑。
“不然我还能怎么办?他让我把孩子送去京城,我还能拒绝不成?我哪有拒绝的权利。”
“说是要接表侄他们去京城学习,但谁不知道他的小心眼和警惕,把表侄送到京城,那就是让他去当质子啊,表兄你可就只有表侄一个儿子啊。”
“那我能怎么办?”
“不如找人代替表侄?”
“不成。”华服男子平复心绪,“宫里不少人都见过昭星,假的总会露出马脚,再说他也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我敢肯定过几日去我府上接昭星的人中一定有熟悉昭星的人。”
白衣男子:“难道就要就要这样看着昭星去京城做质子?”
华服男子苦笑,他也不想啊,那可是他的亲儿子。
兵权真不是个好东西。
白衣男子与他想到了一块:“要是把西南十万大军的兵权交出去呢?”
他也想啊!
他从来都不是贪慕权势之人。
可是……
“我把兵权交出去,谁又能去西南,带领西南军防备虎视眈眈的南幽国呢?”
大夏立国几代,到了如今朝廷上下重文轻武,好的武将已经找不出几个了。
华服男子怕啊!
他怕他前脚把兵权交出去,后脚接手西南军的人是个废物,没几下就被南幽国打得屁滚尿流。
大夏重文轻武,南幽国不是,南幽国皇帝吸取上一代皇帝重文轻武以致与大夏开战惨败的教训,这些年尤为重视培养将领。
南幽国年轻的皇帝一直对大夏虎视眈眈,想着一血多年前战败的耻辱,如果不是南幽国国运不好,这些年气候不好,粮食产量不高,早就打过来了。
“昭星是个聪明的,我相信他知道在京城该怎么做,只要他安安分分,我老老实实驻守西南,那个人不会把昭星怎样的。”
“更何况也不昭星一个人去京城,其他藩王的世子不是也要去京城吗?”
到最后华服男子只能这样安慰自已。
白衣男子叹气,那又怎么能一样,那些藩王手下至多有一万兵马,那些世子的重要程度怎么能和手握十万大军的楚王世子相提并论呢?
自古皇帝皆多疑,那人显然已把表兄当成了心腹大患。
可他也不想想如果当初不是无心皇位的表兄支持他,他一个生母早逝的皇子能成功上位吗?
如果不是战功赫赫,当年逼得南幽国一退再退的表兄在西南镇守,南幽国怎么万般谨慎,不敢北上?
如果不是表兄这些年一再退让,他能坐稳皇位吗?
表兄谦让良多,如今那人却要以表侄威胁表兄。
卸磨杀驴不外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