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珏看到宴台只有几个伺候的宫女和宦官,问道:“怎么不见六公主?”
“这孩子被我宠坏了,左等右等,不等你来,她便提前走了,朕这个为娘的,在她面前竟一点威严都没有。”武皇苦笑了一声,然而脸上的笑容却满是宠溺。
杨珏让武皇搭着自己的手,款款走上了宴台。
武皇挥手,就让宫女和宦官全部退下。
就连安鹿儿也在宴台的远处伺候。
“坐吧,她不来,咱们娘俩吃。”武皇招呼杨珏坐下。
杨珏微微拱手,坐在她的下首。
武皇拿着象牙筷,殷勤的给他布菜,那慈爱的样子像极了一个老母亲。
有那么一瞬间,杨珏都差点忘了她是在朝堂上,杀伐果断的女皇。
“女科的进士,朕尚未授官,你那位前妻,朕该给她封个什么职位?”武皇像是漫不经心似的提起。
“该封什么官,那是陛下决定的,草民不敢妄言。”
武皇微微一笑:“此处没外人,还是叫我美姨吧。”
“是,美姨。”
“你就没考虑,跟朕讨个什么官吗?”武皇眸光灼灼。
杨珏笑道:“美姨,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我就是想当个富家翁。”
很早之前,武皇就想将杨珏拉进朝堂。
一来是可以在明面上帮她,二来,像杨珏这样的人,不看着他,武皇也不放心。
所以杨珏为了表示自己对权力没野心,只能一门心思的搞钱。
结果搞着搞着,他就富可敌国了!
这事闹的……就很尴尬。
女皇可以允许你有钱,但你比她有钱,那就过分了!
按理,杨珏早就该刹车了。
但金钱这东西就跟权力一样,你要刹车,底下的人不干啊,谁能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赚?
所以和昭阳公主的婚事,杨珏想结也得结,不想结也得结。
他得让武皇安心!
没错,武皇视他如子侄,她是一个母亲,但同时也是皇帝。
子女不威胁到她,她可以一直宠着。
她可以允许杨珏赴宴迟到,也可以允许昭阳公主提前离席,因为这些都威胁不了她的地位。
但!
杨珏清楚的知道,这位女皇曾经有过一日杀三子的历史。
三子之中,两个是她的庶子,一个还是她亲生的嫡子!
“还想当富家翁呢,你的钱已经够多了。”武皇给杨珏斟了一杯淡红的桃花酒,有意无意的道,“这么多钱,你花得完吗?”
“以后有公主替我花,不怕花不完。”
武皇莞尔一笑:“你可别惯着她。”
“妻子就该拿来宠的嘛。”
“委屈你了孩子。”
就像杨珏幼时一样,武皇轻轻摸了摸他的头:“朕知道你未必想当这个驸马,但你放心,按本朝惯例,驸马可以不用上朝,你不必理会朝堂的纷纷扰扰,安心做你的富家翁吧。”
话是这么说,但杨珏不是傻子。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现在他是一个隐形人,没几个人知道他是玉堂春的主人,更少有人知道他是当年辅佐女皇登位的帝师。
但当了驸马,就把他摆到明面了。
他是可以不上朝,但不等于权贵朝臣不跟他打交道啊。
终有一天,他会被推着往前走。
只是不知道走的将会是一条什么路。
“这些年你都住在沈家,现在你离开了沈家,住在玉堂春也不是个事。”
武皇像是唠家常似的,絮絮叨叨,给他碗里夹菜:“昭德坊的墨园,是当年家里给朕准备的嫁妆,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朕竟然被先帝选入宫,嫁妆也用不上了,你住进去吧。”
杨珏知道,这是怕他经常出入玉堂春,暴露身份。
既是保护他,也是将玉堂春作为一张底牌。
“多谢陛下。”杨珏起身拜谢。
“行啦,坐下吃饭。”武皇将他拉回座位,“上阳宫不是太极殿,在这儿就跟家里一样。”
……
杨珏带着黑厮前往墨园的时候。
门口早已立着二男二女迎接。
老的名叫曹吉祥,五六十岁的人,白净的脸上没有一根髭须。
古代男人都有蓄须的习惯,而曹吉祥这把年纪却没有,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太监。
武皇的人。
曹吉祥又给杨珏介绍了其他人,另外一个中年妇女叫赵如意。
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小的,男的也是个太监,叫小金子,女的叫玉奴,他们管曹吉祥和赵如意叫干爹、干娘。
他们原先都是宫内的人,被武皇打发过来管理墨园。
墨园一直没有主人,他们也像被淡忘了似的,直到今天才接到了武皇的旨意。
杨珏携带黑厮,跟着他们进了园子。
园子不大,却五脏俱全,假山、池塘、楼阁、亭台应有尽有,曲径通幽,花香鸟语。
很快,便来到了杨珏的正房,窗明几净,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可见曹吉祥他们是费了心思的。
杨珏随手就从袖中掏出一枚银锭,丢给曹吉祥:“赏你们的。”
“哎哟,谢谢驸马爷。”曹吉祥接过银锭,慌忙道谢。
“这一声驸马爷叫早了。”
“呵呵,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想必武皇给他们的旨意,已经表明了杨珏是未来的驸马。
所以杨珏没去纠正,问道:“你们见过昭阳公主吗?”
“哎哟,老奴哪有这样的福分?”曹吉祥笑了笑,说,“何况,昭阳公主在京的时间不多,大多数时间都在戍边。”
“行了,你们先退下吧。”
“那您先休息,晚饭做好了叫您。”
……
崔九龄灰溜溜的回到家中。
在书房里见到了他父亲崔逸之,对他说了被罢免的事。
崔逸之都懵了:“让你去沈家提个亲,你把乌纱帽都给提没了?”
“都是沈家那个赘婿!他害得我!”提起杨珏,崔九龄牙根都恨痒痒的。
了解了事情经过之后,崔逸之稍稍冷静下来,问道:“你可知陛下召见杨珏,所为何事?”
崔九龄茫然摇头。
“会不会是告密?”崔逸之声音明显有些发虚了。
两年前,武皇因为民间一起冤案,以为了让百姓诉冤为由,开启了告密制度。
凡大武之百姓,皆可上京告密,地方官员不得阻拦,也不得询问告密之内容。
对于一些特殊的告密者,武皇都会亲自接见。
开始的时候,百官都以为是一项良政。
结果没有想到,政策推出之后,武皇玩了一把骚操作,对告密者大加赏赐,有赏钱的,也有封官的。
武皇手下很多酷吏,就是以告密而起家的。
有利可图,一时之间,告密成风,即便告错了,武皇也不会惩罚告密者。
这也就意味着,人们可以随意诬告和攀咬。
短时间内,朝野上下都被笼罩在恐怖气氛之下。
到了这时,百官这才反应过来,武皇真正的目的所在。
但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