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她醒啦！”
钟子文睁开眼，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天花板。
暗沉沉的，有点冷冰冰的感觉。
再往下看，陆康正俯视着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已竟然晕过去了？
到底晕了多久？
还没来得及多想，陆康就用湿毛巾轻轻擦着她的脸。
后脑勺隐隐发热，而湿毛巾的凉意渐渐平复了脸上的热气，连带着让她的头脑也清醒了几分。
钟子文慢慢坐起身，试图回忆起发生了什么。
“总算醒了……你最好先歇会儿，刚才脑袋磕得不轻。”
“啊，抱……抱歉……”
怎么被打败的，她完全没印象了。
记得自已一开始和百合拉开距离，想着能拖就拖，试图避开攻击并找机会反击。
到这一步还能想得起来，可之后呢？
她一点也记不得了，真是被莫名其妙地给放倒了。
明明保持了距离，不知道百合从哪发起的攻击，还没弄清怎么回事，自已就被逼到绝境，然后稀里糊涂地就完败了。
她在心里有点怀疑，这真的是魔术训练吗？
钟子文靠在墙边，用湿毛巾敷着脑袋，抬头看陆康和百合继续训练，情景居然和自已刚才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
陆康拿着长枪，不断尝试保持距离，不让百合贴近他，可百合轻松地就切进了他身旁，用拳脚来破他的防御。
陆康倒是冷静，一边避开关键部位，一边试图找到机会再拉开距离。
陆康确实很菜，基本上跟个业余选手差不多，而百合显然不是会轻易让他得手的对手。
她一旦贴近陆康，胜负几乎就已定了。
但是，陆康居然还在坚持！
比起她自已早早慌了阵脚，陆康却始终保持着冷静，分析着百合的每次攻击并做出反应。
这，就是她和陆康的不同之处。
一旦被逼到绝境，人往往会选择最简单的对策，结果对方就能轻易预测到你会怎么做。
然而陆康呢？
他居然能在被逼急的时候还保持理智，试着去预测百合的动作。
这是钟子文目前还无法做到的。
钟子文突然明白了。
陆康已经习惯了被百合这样步步紧逼的训练，对他来说，这种情况不算什么极端环境。
反而是这种高压的训练让他练出了对危险的冷静应对。
这也是自已输给他的原因之一。
第一个原因，是陆康在对决中根本不按“魔术师的套路”来打。
陆康打乱了自已的一贯思路，打破了她心中固有的应对模式，这是他，或者说是百合的战术。
第二个原因，是陆康的弱势。
对陆康来说，和百合的差距让这场对决有种“放手一搏”的意味。
陆康被逼到绝路，这种心态和魔术师的生死觉悟竟然产生了共鸣，使他在那一瞬间，从“魔术师菜鸟”转变成了一个真正的魔术师。
第三个原因，也是她失败的最大原因，那就是她自身的精神弱点。
她是个能力很强的魔术师，这点毋庸置疑。
但她的强，并非来自对战斗的习惯，而只是会用魔术而已。
而一个真正的魔术师，不仅要会用魔术，还要敢于在战斗中用魔术来证明自已。
而自已在战斗中，一旦情况不如预期就会不安、困惑、甚至恐惧。
要是普通学生的话，这反应没毛病。
但对于一个魔术师来说，这心态可就不合格了。
而陆康恰好明白，自已面对的敌人可能做出超出他想象的举动。
正是这种心态，让他在应对强敌时显得更冷静、更从容。
她呢？因为久处舒适的环境，根本没想过对手会打破常规，于是被陆康的“意料之外”打得措手不及。
就像下棋一样，世界上有“定式”，但也必然有例外。
正是没意识到这些例外，才是她这次输掉的根本原因。
……
“哎……是你啊，紫琉璃，今天也来了啊。”
“啊……万金油……师姐。”
推开训练室门进来的，是陆康的师姐“万金油”，或者说她的本名，乔雅。
自从开始和百合训练之后，这位师姐一直细心地照顾他们俩，不仅帮忙补充营养、处理伤口，还会给予他们不少建议，作为前辈魔术师，乔雅教了他们很多东西。
论作为魔术师的资历，钟子文并不输乔雅，甚至可能还略胜一筹。
但从真正魔术师的生涯上来看，她根本比不过乔雅。
魔术师不仅是会使用魔术的人，更是那些真正将魔术当作生存手段的人，而这方面她跟乔雅的差距显而易见。
她深知自已还有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所以乔雅的建议对她来说是非常宝贵的。
毕竟，这位乔雅可是百合的头号弟子，同时也是个出色的魔术师。
能在百合那种魔鬼式训练下成长，还被视作“正常”的魔术师，这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那种训练强度下，还能维持正常的心理素质，绝对是血汗换来的成果。
连钟子文的师父“大地”也很认可乔雅的实力。
“看来今天又被好好‘修理’了一番啊……倒是没变嘛，百合师父还是那么狠。”
“没、没错……不过我挺感激的，虽然严格，但也学到很多。”
作为魔术师的训练，当然不能太轻松，否则根本算不上训练。
至少她知道，百合对他们严格是为了他们好。
百合和大地的教育方式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对陆康，简直可以说是更加严格，但对钟子文也从不手软。
即便留有余地以防万一，但几乎每次都会将他们逼到极限。
而钟子文对这种近乎苛刻的磨练是心甘情愿的，正因如此，她才提出要旁观和体验这场修行。
“啊，陆康的新枪到了吗……看起来有点像竹子？”
“嗯，其实不是竹子哦？只是外观上像而已。”
“哦，原来是伪装成竹子啊……是要让它看起来像根竹扫帚什么的吧，这倒是很符合百合师父的风格。”
乔雅一边帮钟子文处理伤口，一边侧目看向陆康正在挥舞的长枪，若无其事地和钟子文聊着，却似乎早已猜到百合的意图。
她说的居然完全猜对了，不愧是一号弟子，或许百合的动作她能预测个八九不离十吧。
钟子文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心想，有个对自已了如指掌的师姐还真是一件不错的事。
“那个……万金油师姐，你怎么看待陆康的战斗方式？”
“怎么看……你指什么？”
“呃……就是那种……不像魔术师的打法。”
跟百合不同，这位师姐是个普通的魔术师，或许她心里其实希望陆康也能成为一个“正常”的魔术师吧。
但百合并不打算让陆康成为“普通”魔术师。
她没法直接干涉，但她到底是怎么看的呢？
“嗯，虽然确实普通魔术师更好，毕竟‘普通’意味着更全面的适应能力。‘特别’则会有更多的限制。”
乔雅看起来好像希望陆康成长为一个普通的魔术师，能和自已平起平坐的那种，但她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很显然，她早就理解了百合的意图，知道百合为什么要那样训练陆康。
“陆康成不了普通的魔术师，或者说，他其实不适合做普通魔术师。论性格、论潜质，陆康的‘普通’反而会限制他……那场战斗之后，我和百合师父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是……和我对战的时候……？”
在与自已的战斗中，百合和乔雅到底感知到了什么？她们发现了什么？
钟子文自已倒是没注意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甚至因为太多细节让她不知道该关注什么。
“那场战斗，你觉得怎么样？”乔雅问她。
“嗯……怎么说呢……感觉很混乱吧……至少不像是魔术师的打法。”
“没错，确实如此。陆康的打法简直就是师父风格的翻版。哦，准确来说，是百合师父教他这么打的。”
“不按魔术师的方式战斗。”这是百合给陆康的忠告。
按常规的魔术师打法，陆康毫无胜算，所以陆康完全照着这个建议来打。
正因如此，他才赢得了这场对战，战胜了在魔术上远超自已的钟子文。
“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那不就是说，他也可以按正常魔术师的方式战斗？”
“也许吧，但这恰恰是问题所在。”乔雅叹了口气，“毕竟‘直到不久前还是普通中学生’的陆康，居然一下子就能做到这种地步，这才是最反常的啊。”
